計緣和龍女回來的時候自然是沒有此前那種針鋒相對的氛圍了,很自然融洽地一起踩著白云回到了梧桐樹邊。
人還沒到,龍女已經率先開口。
“本宮與計叔叔差距太大,技不如人,已經認輸了。”
雖然在梧桐樹上的觀戰之人中有不少已經知道龍女認輸,但龍女還是再次鄭重宣布了這個幾乎沒什么懸念的結果。
計緣倒也沒說什么“承讓了”之類的客套話,而是在和龍女一起落到梧桐樹上的時候直白評價一句。
“若璃的道行和手段,著實令計某驚訝,假以時日必然綻放更耀眼的光彩…”
老龍哈哈大笑著上前,撫須笑道。
“若璃的表現確實令老朽欣慰,這可才是在化龍宴上呢,算得上是雖敗猶榮了,倒是你計緣,下手是不是重了些?”
計緣無奈笑了,這老龍盡說風涼話。
“我若下手畏首畏尾的,到時候第一個埋怨我的就是應老先生你吧,而且若璃也會不高興的。”
計緣這么說著,老龍就跟著笑了起來,一邊的龍女也掩嘴輕笑,而龍母則走到了龍女身邊,為她披上了一件嶄新的紅衣,遮蓋身上衣物的一些殘破之處。
“計先生妙法果然令人大開眼界啊!”“是啊,這一場化龍宴能觀此斗法,確實是值得了!”
“若是先生有暇,歡迎來我北海的龍宮做客!”
“也希望先生去我那轉轉。”
幾個龍君都過來,向計緣相邀的同時,也不忘恭喜龍女,因為任誰都清楚這場斗法雖然短暫,但龍女的收獲絕對不小。
周圍諸多賓客和觀戰者大多越是行禮向龍女表示祝賀,仿佛這一場斗法她才是勝利者,而作為當事人的龍女,臉上也并無半點沮喪。
就連周圍的飛禽之屬,也有不少禮貌性地行禮表示祝賀。
計緣和龍女一起走到真鳳丹夜面前,向其拱手致謝。
“多謝丹夜道友借寶地讓我與若璃斗法,不知曲譜看得如何了?”
丹夜笑了下,坦誠道。
“方才斗法太過精彩,計先生固然神通莫測,應娘娘也表現經驗,一時間入了神,還不曾細看曲譜,容我再看一會。”
“丹夜道友謬贊了!”
龍女含笑客氣一句,計緣同樣有所回應。
“自然可以,道友請便,等合適的時候,計某會來取曲譜的。”
梧桐樹上,飛禽之屬和外來之人涇渭分明,分踞東西兩角,計緣和龍女同丹夜說完話之后,就回了龍宮賓客們所在的位置,那邊對于剛才斗法的討論聲就沒有停止過,他們兩個當事人過去,也算是一場簡單的論道了,而主要在講的人正是龍女。
而在飛禽之屬這邊,鳳凰單獨坐在梧桐的一根猶如廣場的粗枝上,周圍群鳥全都將注意力投向神鳥,全都好奇于這本神奇的曲譜。
計緣的注意力一分為二,一半放在遠處飛禽簇擁的真鳳丹夜那邊,一半留意著這一邊的討論,然后某一刻,忽然回頭看向身后不遠處的龍子應豐。
“覺得怎么樣?”
龍子本來聚精會神聽著自己妹妹描述此前外人難以體會的種種變化,這會聽到計緣忽然說話,本能就知道是對自己說的。
“我覺得若璃真的不愧是真龍了,噢,還有計叔叔果然是神通莫測法力無邊,更令小侄佩服。”
計緣笑笑。
“馬屁…你那一場計某就先記下了,期待到時候你的驚艷表現吧。”
龍子也笑著回答。
“那計叔叔可有得等了,依小侄自己估計,起碼得兩百多年吧。”
龍子能這么平靜而相對自信的說出這句話,這令計緣和老龍夫婦乃至在賓客中心的龍女都十分高興。
“好戲不怕等…”
計緣話音落下,已經轉頭看向東面,那里鳳凰丹夜已經站了起來,手中拿著的正是此前的《鳳求凰》。
看到鳳凰過來,這一邊的諸多賓客和應家人也都安靜下來。
“計先生,曲譜我看過了,真是好曲,僅是觀曲就令丹夜感動,先生音律造詣也可見一斑,難怪,那個我會請計先生記錄歌鳴為曲了。”
計緣只能是笑笑,他能說之前的他其實對音律還停留在欣賞層面嗎,但音律到了一定境界也與道相通,所以計緣領悟起來較為夸張也是正常的。
“多謝了。”
丹夜將曲譜還給計緣,而身邊諸多水族對此書也頗為好奇,只是還不等有其他人說話,丹夜又再次開口。
“只可惜,只觀曲譜不聞曲音,這應該是一首簫曲吧,計先生可曾帶著簫?”
聽到這話計緣就知道這鳳凰是什么意思了,實話說他自己在居安小閣吹吹洞簫也就罷了,這種場合吹湊曲譜還是有點脊背發燙的,而且還是在丹夜這只原唱真鳳面前。
結果人群胡云先激動地悄悄和尹青已經懷中捧著的魚盆講開了。
“終于能聽全先生的《鳳求凰》了,那紫竹洞簫做出來還沒真正吹過一曲呢!大青魚,尹青,我跟你們說啊,那可好聽了,但是此前幾次用的樂器店買的普通洞簫,吹不了一會就裂開了…”
胡云在后面淅淅索索講著,他聲音雖然很小,但計緣身邊的人都是誰,大多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鳳凰丹夜,一雙眼睛泛起似火的明黃色。
“計先生,還請吹奏一曲,我親自為你和鳴!”
計緣開始是稍有怯場,但也并不是對自己的音律沒有自信,而此刻聽到鳳凰和鳴,這等機會世間能有幾次,心中自然也微微激動,再看看周圍,所有眼神都寫著“期待”兩字。
于是計緣也不推脫了,左手伸入右手袖中,再往外時手中已經握著一支長長的暗紫色洞簫,有些人看得分明,洞簫上還留著淡淡的“計緣”二字,不是真的喜歡怎么可能留字呢。
“既如此,計某今日就獻丑了,也當是以此恭賀若璃化龍吧。”
比起其他人,鳳凰丹夜顯得尤為激動,恭恭敬敬向著計緣行了一禮,然后伸手往旁邊引請。
“計先生請,我們到那邊枝頭。”
“請!”
計緣能感受到丹夜的悸動,或許在這里,多少年來他都獨自鳴歌,說是鳳求凰,也可以說是希望有一位真正的知音,這會在他計某人身上,在看過《鳳求凰》之后,丹夜的期待值已經達到了頂峰。
計緣心中壓力山大,若是他的簫曲沒能附和丹夜的期待,想必這孤獨的鳳凰心里的落差會非常大吧,剛剛和龍女斗法他都沒這么緊張。
兩人走去的時候,群鳥和賓客都沒有人跟著,洞簫隨著計緣手臂的擺動,都拖出一陣陣“嗚咽咽…”的輕柔妙音,顯出此簫神異也更增加旁人期待。
計緣和丹夜沿著梧桐樹一根樹枝不斷往上,隨著高度不斷拔升,梧桐枝也越來越細,從寬如街道逐漸變得如同松柏,最后到了常人大腿粗細的那一端,巨大的梧桐葉都好似傘蓋一般在錯落有致。
兩人在此處止步,丹夜則一步踏出,身上五彩霞光亮起,升空之時已經化為鳳凰,扇著一層層光在計緣周圍飛舞。
“計先生,你領曲,我和鳴。”
計緣隨意翻了翻《鳳求凰》然后干脆將曲譜塞入袖中,然后向著鳳凰點了點頭。
“好,那么開始吧!”
話音落下,計緣也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洞簫一轉,已經將簫口扣在唇部。
“嗚嗚嗚嗚咽咽”
婉轉又悠遠的簫聲響起的那一刻就好似無視距離般傳遍四方,簫音一起也令所有人心中寧靜。
計緣也在吹奏的那一刻之后進入了狀態,順著心中所悟,想著當初鳳凰歌聲,自有道境一般的感覺在音律中誕生。
鳳凰只是在周圍起舞,并沒有鳴叫,但從那飛舞的動作中,飛禽百鳥和外來賓客都知道他絕非是失望,而是在等待。
果然,當計緣的簫聲越來越高的時候,鳳鳴聲在最恰當的時刻響起,聲音好似能穿金洞石。
“鏘——”
一聲和鳴過后,鳳凰就不再閉口,舞姿引領霞光,鳳鳴與簫聲相和,梧桐樹枝頭的這一幕,聲音就像那霞光中的鳳凰舞姿一般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