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魏元生這么說了,那燕飛和陸乘風等人自然也沒有什么意見,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氣概,不會婆婆媽媽的,倒是左無極想到了什么,趕緊道。
“那我給二師父和三師父寫一封信,然后我們就立刻出發吧?”
“也好。”
陸乘風對此表示認同,左無極不寫他也會寫的,王克和杜衡共同代表大貞朝廷和武林斡旋于原本的祖越武林,忙得不可開交,留書告訴他們去向就好了。
原本在廚房邊忙碌的夫婦兩正好也提著新泡了茶水的茶壺走過來,聽到這忙不迭問一句。
“燕大俠,你們要走?”
燕飛點了點頭,對著夫婦兩道。
“若午飯已經做好,勞煩快些準備一下,我們可能立刻就會走了。”
“哎哎,飯已經做好了,馬上端上來,馬上!”
“對,幾位大俠稍等。”
夫婦兩不敢怠慢,趕緊往廚房走,走入廚房的時候那妻子似乎松了口氣,低聲對著丈夫道。
“燕大俠他們走得可真匆忙啊,還沒來幾天呢,看來不是來…”
“說得什么話,這莊園本就是燕大俠交給我們打理的,就是還給燕大俠也是應該的,不說了,趕緊把飯菜端上去。”
這丈夫話雖這么說,但語氣顯然也是輕松不少的,想想屋內還在睡著的嬰兒,這莊園對他們太重要了。
魏元生帶著一絲玩味地轉頭看向廚房方向,然后再回轉視線看向燕飛和陸乘風,二人一個端茶杯一個提茶壺,表情毫無異樣,可武功到了這等境界,肯定能聽見廚房那邊的話。
“人啊!”
魏元生這么嘆了一句,然后轉念一想又笑道。
“若非如此反倒也不真實了。”
燕飛喝了一口茶,笑了笑道。
“本就送他們了。”
吃完午餐,又將左無極寫的書信送到洛慶城衙門交由郵驛遞送之后,魏元生找了個相對不顯眼的角落,帶著三人坐上了一艘白玉小船騰空而去,他的飛舉之功帶著三個武者就快不起來,還是得仗著法器的助力好一些。
左無極坐在白玉小舟上顯得十分興奮,攀在船舷上看看前方又看看下方,身處高空的感覺令他有些微暈眩但感覺又十分奇特。
“洛慶城越來越小了,那邊的山看起來好近啊…咦,那條大江怎么…”
左無極看到遠處一條在高空看依然很曠闊的大江,他知道那正是通天江,但以前經過的時候沒覺得有這么寬的。
不光是左無極,燕飛和陸乘風,乃至魏元生的注意力也被通天江吸引。
“確實是通天江,似乎流域有所變化。”
燕飛說著的時候,飛舟已經飛入了通天江流域的范圍,天色也一下暗了下來,不是因為天要黑了,而是因為這一邊烏云密布,正在下著不大不小的雨。
“嘩啦啦…”的雨水落下,不過都會從白玉飛舟兩側滑落,魏元生看向頭頂天空,這烏云遠比尋常云層要高得多。
“通天江的水確實寬了好多,此去也不知道何時再能看到通天江了。”
陸乘風抿了一口酒。
魏元生低頭看向通天江,帶著一種奇妙的情緒道。
“聽我師父說,自大貞徹底打下祖越之地,編各道為新六州之后,通天江的沿岸就一直有半數以上的江段在下雨,地段會變,這雨卻一直沒有停過,很多地方的河堤都被淹了,只是速度不快,沿岸一些小碼頭都能夠及時撤離或者改變船泊位置。”
“是么?魏大哥可知道是為什么?”
左無極好奇的詢問魏元生,這個仙修平易近人,就像是個大哥哥,所以他也不叫什么仙長,而魏元生也很樂意左無極這么叫,看燕飛和陸乘風應該也有好奇,便笑著坦言。
“我也問過師父,他說,應該是通天江的應娘娘,準備走水了,大貞水脈之氣都會匯聚,乃是水族盛事。”
“應娘娘?走水?”
左無極依然好奇,而燕飛則若有所思道。
“聽說是那通天江女神,沿江頗多江神祠廟,至于走水,曾聽聞此乃化龍之術,是萬千水族向往而敬畏的時刻。”
“正如燕大俠所言!”
魏元生附和一句,左無極則略顯不可思議地看著通天江。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超出我等凡人想象之外啊。”
陸乘風抿了口酒,看了一眼不喝酒的燕飛,將酒壺遞給左無極,帶著淡然的語氣道。
“若我等要面對的妖魔也有這般偉力,你的拳頭你的扁杖,還揮得出去嗎?”
“啊?不是吧,這么厲害的妖怪我都不夠格站在他面前吧…”
左無極看著浸潤在雨中顯得朦朧的通天江,很難想象自己同一個引動天地之力的妖怪該怎么斗。
“哼,氣盛煞強縱死不懼,以我武魂煉鑄元罡。”
燕飛低沉著說了一句,然后閉目調息,陸乘風則搖晃了一下酒葫蘆,聽到酒水不多,就按上塞子收好,躺在船上打盹,就左無極坐著有些出神,而一邊的魏元生則看著三個武者若有所思。
‘煉鑄元罡?什么功夫?’
作為一名既有天賦的仙修,魏元生修為雖然不高但靈韻天成,隱隱感覺到燕飛、陸乘風和左無極身上,此刻有種奇特氣息,這只能憑借靈覺感應一絲,卻無法用神念感受用法眼看到。
等魏元生想要再感受感受的時候,三個武者一個似是已經酣睡,一個似乎處于靜定狀態,哪怕左無極靠在船舷上看著下方狀若出神,但身上的氣血卻呈現內斂,氣息仿佛只是個沒習武的普通少年。
按理來說,這三個都是武者,而魏元生是個常人眼中的仙人,但現在他卻覺得這三個武者比他這個仙修還要有修行的味道,果然計先生看重的人都不可以常理度之。
白玉飛舟速度不慢,不過與其說是魏元生帶著三人去仙港乘坐泰云宗的寶船,不如說是追趕那艘寶船,因為還沒到仙港魏元生就忽然算到寶船提前起飛,想來是泰云宗修士急于回天禹洲的緣故。
魏元生費了好大勁,才勉強駕馭著白玉飛舟在千鈞一發之刻追上了寶船,否則一旦寶船開始提速,以他的道行駕馭白玉飛舟是根本追不上的。
寶船名曰泰云飛閣,上頭只有泰云宗的修士,根本沒有任何其他乘客,更不用說凡人了,但魏元生有玉懷山給的證明,也讓寶船上的知事答應載三個凡人一程,而魏元生則回玉懷山復命去了。
處于泰云飛閣上的三個武者,并沒有如同開始乘坐白玉飛舟時那樣對飛行充滿好奇,也無過分拘謹,而是一有空就練武,就連左無極也很少為了看風景上甲板。
三名武者每天都會在甲板上練武打坐,魏元生更是會借自己帶著的玄玉等極為沉重的物件給他們,幫助他們練功,也引得泰云宗的修士對幾個武者略微好奇,但彼此之間并無什么交流,畢竟就連魏元生在寶船上的所有泰云宗修士眼中也不過是個真實年齡和外表一般無二的小輩。
兩個半月之后,泰云飛閣終于到了天禹洲,也能看到那冰封并未化解的海岸。
才練完武的三名武者就站在船舷邊看著冰封的海岸線和一片雪白的大地,盡管天氣寒冷,但左無極赤膊上身,金剛一般的體魄上騰起一絲絲蒸汽。
泰云宗許多修士也站在甲板上,知事真人也瞇著眼看著蒼茫大地冷笑出聲,然后看向不遠處三名武者。
“好個妖魔混亂之世,沒想到我天禹洲竟然有這么一天!三位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
“仙長無需掛心,將我等在合適之地放下便可。”
知事真人點了點頭,人各有志,他如今也沒心思過多顧及這三個武者,但還是遞過去三張小巧的符箓。
“此乃正陽符,不是什么貴重物件,能驅邪氣避瘴氣,也能抵御一些陰靈滋擾,收下吧。”
“多謝仙長。”
燕飛三人同聲道謝并收下了符箓。
又過去半日,有泰云宗修士御風送三人到達一處小鎮外,然后又飛天而起,泰云飛閣也自行遠去。
燕飛三人站在這陌生的大地上,呼吸著遠比云洲更寒冷的空氣,燕飛面無表情,陸乘風晃蕩著手中的酒葫蘆,似乎在琢磨著怎么買點酒,他的酒早喝光了,在泰云飛閣上又沒處買,那些仙長高冷得很,連提供三餐都是丹藥了事,也只有左無極顯得有些亢奮。
“走吧,還好帶了些銀兩,可以先去買點酒。”
“太好了,吃丹藥雖然不會餓,但我快要淡出鳥來了,這神仙當得真沒意思!”
左無極表示強烈贊同,推著兩個師父一起往前頭小鎮走去。
只可惜他們想得太美,因為害怕妖魔變化,這小鎮拒絕一切陌生人進入,只是給三人指了一處城外的廢棄破廟,收了三人一兩銀子后給了他們兩床破被子和一壺濁酒幾個包子。
千山萬水之外的夜里,計緣側躺在僧舍中微閉雙目,意識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
以游夢之念駕自身之夢,在似夢非夢之間,計緣仿佛能聽到一些聲音,這聲音起初微弱,隨后逐漸清晰了起來,但雙目卻猶如灌鉛般沉重,身體也好似不能動彈,仿佛當初才至荒山破廟中那一夜,除了聽聲無能為力。
這像是一種錯覺,因為計緣知道只要他想睜眼,立刻能睜開,也立刻能起身,但這又不只是一種錯覺,心耳所聽,皆是遠方之音。
類似感應遠方相關者的情況曾經也出現過幾次,但每次都不太一樣,并不完全由計緣的意志所轉移,不過如今隨著衍算之功和修為提升,計緣稍稍摸出點感覺來了。
“叮”
左無極用一柄剖肉短刀敲擊了一下手中的饅頭,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在打石頭。
“這凍得也太結實了吧…”
陸乘風直接抓過一個饅頭,啃在嘴里“咯吱咯吱”如同嚼冰,還不忘抿一口酒,燕飛則看向左無極。
“給我烤一下。”
“是大師父,我馬上生火!”
萬千里外的計緣嘴角微微浮現一絲笑意,似乎能想象出三人此刻的狀態,可惜片刻之后這種感覺就漸漸淡了,就像是石入水中的波紋,終有平靜的時刻。
‘又是破廟,怕是他們今晚不得安寧呢…’
每次計緣遇上和破廟就準會出事,這次哪怕只是遙遙感應,他也覺得一定會有事發生。
燕飛等人才到天禹洲,計緣就覺得他們的棋子就從模糊狀態而凝成虛形,可見這一步并沒有錯,剩下的就看他們,也是看武道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