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鬼城幽冥鬼府之中,辛無涯專門為計緣準備了一間靜室,計緣獨自坐在這里,身前的桌案上擺放著一疊金紙文,他手中拿著其中一張,正在細細研究其上的奧妙。
這金色紙張看著不像是尋常意義上的紙,大小就像是一份朝廷奏章的規格,紙面顯得極其纖薄,就像是一張細細的金箔,但卻具有非常不錯的韌性,并不易彎折。
細心感受之下,計緣能覺出這紙張上確實染了金粉,只是造紙的木材是什么不清楚。
反正手頭上數量不少,計緣也就不客氣地用各種方式研究起來。
首先從上面的字跡來看,顯得過于工整,一筆一劃就像是標標準準楷書,計緣也算書法大家了,從文字上根本看不出對方的特色,也不知道是故意這么寫的還是本來就是如此。
其次計緣以水淹火燒比較平常的等方式嘗試破壞這金紙文,但這一張特殊的敕令都沒有一絲損傷。
所以計緣再直接以劍指,凝聚微量劍氣輕輕在紙面上一劃,結果手中劍氣僅僅是在紙張上劃出一道淺淺痕跡,并且很快這一道痕跡也消失了,就像是以劍割水,水波自動平復下來一樣。
“難以損毀?”
計緣喃喃自語著,隨后凝神靜氣,庚金之氣由肺而生,加大力度再次以劍指一劃。
“呲…”
計緣指尖劍光一閃,金紙直接被一分為二,其上原本在法眼下有著靈動之感的文字也迅速暗淡下來,但也并非靈光盡失,雖然被割開,卻依舊不失神異之處。
這會計緣單獨拿起半面紙張甩了甩,像扇動薄金屬板一樣“咣咣”作響,再折疊一下,很輕松就折了起來,只是再攤開的時候也沒有什么折疊的痕跡。
計緣看著另外半張金紙。
‘不知能否復原?’
心念一動之下,計緣再次將兩張金紙拼湊到一起,結果其上流光閃過,兩半紙張合二為一,重新化為了一張特殊的敕令金頁,只不過那靈光卻沒能完全恢復,顯得暗淡了一些。
“如此不容易毀去?”
計緣皺起眉頭,雖然他只是運指一劍,但絕對不能算是很簡單的手段。
‘那這樣呢?’
心中念起之下,計緣拿起另一張完好的金紙文,同時微微張開嘴,吐出一縷三昧真火,在周遭陰氣迅速被蒸干的同時,三昧真火直接撞上了金紙文。
“嘩…”
金紙文瞬間被整個點燃,計緣幾乎在同時松開手,讓金紙文懸浮在空中燃燒,只是小小一頁金紙,在三昧真火的灼燒下,居然堅持了好幾息才徹底消失,當然了,一絲灰都沒能留下。
計緣再次取了一張新的金紙文,凝神看著上頭的文字,以指尖觸碰紙面文字,一個個字地感受過去。
“是誰寫的呢?”
每一張金紙文上都給計緣一種感覺,讓他明白這不是簡單的法令,也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敕令,真的有種敕封符咒的感覺在里頭,就像是照著這金文辦事,再用正確方法使用這金文,就能得到真正的敕封一樣。
計緣從沒見過真正的敕封符咒,除了早年曾經想借閱一下玉懷山的,后來事外出的時候也沒刻意去找過,這玩意本身就十分稀罕,哪怕什么小河神的敕封符咒也算是無價之寶,至少十分有收藏意義。
沒錯,修行界也講物以稀為貴,也會有一些收藏家,對于敕封符咒這種傳說之物,且用一張少一張,誰都不會輕易用的。
但要說著金文就是敕封符咒,計緣是不相信的,畢竟…計緣一瞥桌上那一摞,這都能裝訂成冊了吧。
且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即便仔細研究過真的敕封符咒,計緣也知道真正的敕封符咒是一種很正式的東西,有敕、告、戒、命等正式格式,連天地乾坤之妙。
而手中的這金紙文,怎么看都過于隨意了,更像是比較正式的信件,提了要求,許了獎勵。
視線在幾張金紙文上掃來掃去,正思考著問題的時候,念及此處,心中猛然一驚。
‘不對!’
‘難道差別其實真的沒那么大,其中區別,只是文不正法不滿而已?’
計緣拿起兩張相對而言文字寫得最多的金紙文,眼神落在金文上面,心中思緒在急速轉動。
‘這份感覺是有了,若以正確的敕封文書形式,再以足夠分量的敕令法力輔之呢?’
計緣心中微微有些激動,但同時也心思也在隨后更加凝重。
桌案上一張張金紙文相繼懸浮而起,在計緣周圍上下左右排成三排,他手中的兩張金紙文也飛入了空中隊列內,所有金文以半弧形圍著計緣,他一雙蒼目法眼全開,仔細盯著身前所有的金紙文,目不斜視,身形也是紋絲不動,陷入一種沉寂狀態。
無數金文在眼前閃動,更好似在心中閃過,更在意境山河中重新化出一張張玄奧金文,意境山河之中,計緣巨大的法相負手在背,同樣看著天空中的金文,神態動作與外頭靜室中的計緣一模一樣。
這一沉寂就沉寂了整整九天十夜,九天十夜后,計緣動了,伸手找了一張文字最少金紙文,取下放到臺前靠近自己的位置,隨后左手成劍指,輕輕點在紙面金文的開頭處。
“滋…滋滋…”
紫色電光在不可目視的左手經脈竅穴中閃過,計緣運起法力,口中敕令之意含而不發,劍指緩緩在紙張上摩擦,速度極其緩慢,仿佛有著莫大的阻力。
“滋滋…滋滋滋…”
紫色電弧也不時在金紙上跳過,隨著計緣左手劍指劃過,前頭最開頭的一個“敕”字直接消失不見,紙面上的靈光也驟然降低好幾成,計緣感覺到的阻力也少了好幾成。
計緣動作不停,左手劍指依舊不斷往下滑動,速度也越來越快,過了一會,消耗了不少法力的計緣收起左手,整個紙面上再無一個文字。
在同一時刻,計緣右手一展,一道流光自袖中飛出,在右手上化為一支狼毫筆,他右手成持筆姿態之時,狼毫筆尖上已經墨色欲滴。
沒有做什么停頓,下一刻,計緣直接落筆金紙文,照著這紙張之前的文字和格式,依據自身的敕令,學習融匯這些金文上的神意感覺,以毫不吝嗇地以自己的法力匯聚筆尖書寫文字,重新寫成了一張內容一模一樣金文。
隨著計緣落筆書成一個個文字,金文也越來越亮,在最后一個字寫成之時,整篇金文流光溢彩,在計緣將狼毫移開的時刻,華光才漸漸暗淡下來,但依舊有靈光閃動。
“咦!”
計緣不由驚奇一聲,他收起筆,抓著自己所寫的一頁金紙仔細端詳,又和桌上其他金紙文對比了一下,貌似他計某人照葫蘆畫瓢,寫的也不是很差,憑借自身的敕令造詣,神意模仿得有六分像了,并且他的敕令之法似乎更勝一籌,書法就更不用說了,兩加一減之下,就賣相而言,計緣此刻手中的金紙文真差不了多少的樣子了。
雖然這次計緣模仿的時候算是靜心凝神,不能說盡己所能,也至少是用了十二分心力了,可畢竟只是這么一臨摹,還有可推敲和進步的空間的。
這么一來計緣心情就好了不少,收起大多數金紙文,只留下自己所書的一張和另外一張,哪怕對方寫這金文的時候或許未盡全功,可計緣自問能推敲出一些東西,也算是未盡全力。
靜室外頭,辛無涯已經站在門外等了一夜了,他來時發現忽然有一尊金甲力士守在了外頭,自然知道計緣的意思是不喜人來打擾,但此前計緣有言在先,至多十日會出來,既然也沒多久了他也就站在外頭等了,擺出個好態度來。
在這一夜的等候中,閑來無事的辛無涯也在看著手中又多出來的一打金紙文,倒不是他能研究出什么,純粹就是比較著看上頭給其他妖魔邪道之流什么許諾,算是圖一樂子。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什么,抬起頭來,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飛來一只紙鳥,正在他頭頂拍打著翅膀懸浮,看起來似乎是鬼物常用的那種類似紙人的紙制品,卻顯得靈動十足。
辛無涯有種強烈的感覺,似乎這紙鳥也在看金紙文上頭的文字內容。
‘紙鳥?難道是某種奇特的精怪?’
正當辛無涯下意識打算伸手抓住紙鳥好好研究研究的時候,鬼爪探去,那看似只會拍翅膀的紙鳥卻剎那化為一道流光,落到了金甲力士的頭頂。
然后在辛無涯眼中對外界幾乎不會有什么多余反應的金甲神將,轉動眼珠看向了頭頂,隨后又低頭看向他辛無涯,那種漠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讓辛無涯這幽冥之主莫名有些鬼體發緊,心中忽然覺得,似乎這一尊金甲神將和之前他所見的有很大不同。
這會房間的門忽然打開,面帶笑意的計緣從里頭走了出來,金甲力士頭頂的小紙鶴也立刻拍打著翅膀飛到了計緣的肩頭,在計緣看向它的時候,小紙鶴伸出一只翅膀指向辛無涯。
面對這場面,辛無涯感覺到極度的尷尬和莫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