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鐵并不是一個跟孩子特別親近的父親,他成天在打鐵鋪埋頭苦干,能分給兒女的心其實很少。
但這個沉默忠厚的男人亦有一顆慈父之心,每年他外出買礦,哪怕自己一路啃干糧,連個貴點的客棧都舍不得住,也會花錢給他們買一些價值算得上昂貴的新鮮玩意。他很少跟孩子們有溫情,但只要是他們提出的合理要求,他都會盡可能滿足。
小到一塊棉布一個彈弓,大到一把強弓一套筆墨紙硯。
但是,他跟孩子之間的交流確實不多。
楊家門口有個葡萄架子,雖然每年都長不出幾片葉子,葡萄更是從來沒見長過,但底下放了石桌石凳,夏天用來乘涼是不錯的去處。
此時,父女倆面對面坐著,一時間竟是沒有人說話。
“我想過了,你去了彭都就別回來了。”許久,楊鐵開口道。
純曦莫名,“爹你這是嫌棄我?”
“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嫌棄你,疼你還來不及。但是…”他嘆了口氣道:“你那空間應該不小吧?”
純曦點了點頭,不過卻沒說自己是魁女,倒不是其他,她怕嚇到自家一向老實的爹爹。
楊鐵道:“我每年都會外出買礦,比起村里其他人,算是有點見識的。其他我不懂,但我知道,咱這地方一直只有微女和毫女,以往也不是沒出過寸女尺女,都最后都搬到縣城或是府城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走,就是這個道理。你哪怕要回來,也不要急著回來,在彭都多待幾年,看看情況。”
純曦點頭,低頭掩飾自己微紅的眼眶。
“還有你親爹。”楊鐵猶豫了下開口道:“他今天雖然只說了一句話,但我看著不是壞人,對你也重視。他被你娘…也挺不容易的,你跟他回去后就認祖歸宗,入了章家的家譜,可別擰著性子傷他的心。那邊估計還有你其他血緣親人,好好相處,總能處出感情來。”
那章家再不濟總比楊家強,妮兒在彭都人生地不熟,總得有人庇護,章家就是不錯的選擇。便是女人的地位再高,妮兒的空間再大,她孤身一人,總會受到欺負的,有章家就不同了。
只是這話他沒說出來,就怕孩子聽了心里反倒別扭,跟人家親近不起來。
純曦一一應了,猶豫了下道:“爹你還打算跟娘過下去嗎?”
楊鐵沉默許久,點頭道:“都大半輩子過下來了,就湊活著過吧。”
便是為了孩子們,他也不能跟牧春花分開。
本來就從一個家變成兩個家了,可不能再從兩個家變成三個家。
再者,牧春花做的事實在是喪天良,雖然衙門不會處置她,但保不住徐家、周家和章家不報復。有他在,那三家便是看著他養大他們孩子的份上也要手下留情。
倒不是他對她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不能讓孩子們為難。
第二天一大早,楊福生就送周俊才回家了,楊福安則送徐茂回家。
等回來后,楊福生就趕去打鐵鋪了,倒是楊福安找到純曦道:“妮兒,我陪你去彭都好不好?”
純曦愣了,看著他道:“三哥你怎么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那個周俊才…就是我親爹,他早上找我了,說他以后都不會成親,希望我能認祖歸宗。”楊福安皺著眉頭道。
“那三哥你是怎么想的?”純曦問道。
“我不知道。”楊福安嘆氣道:“姓什么我倒不在意,但我擔心爹難過。”
“爹應該不會反對你改姓,他之前還說讓我認祖歸宗。”純曦道。
“我跟你不一樣。”楊福安卻道:“你去了彭都,離得那么遠,姓什么都影響不到小團村。但是我親爹是大山村的,要是我一改姓,事情傳到小團村,爹就不用做人了,光是別人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還真是,這卻是純曦之前沒有想到的。
若說楊福平是傷心苦惱,除了楊福生之外的其他兄弟就是糾結了。
楊福平昨晚拿了個鏡子照了半晚上,早上起來時臉上掛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不知道為啥,我總覺得那個徐茂可能是我親爹。”他對著純曦一臉悻悻道。
純曦回想了一下這兩人的容貌,說實話,徐茂要比他二哥好看一些,二哥的長相好像是挑著爹娘的缺點長的一般,比較平庸。
“我覺得我就是爹的兒子。”倒是楊福泰一臉樂觀道:“我雖然長得比爹俊,可我也不像那個周俊才,那徐茂還不如我呢。我打水看了下自己的長相,覺得我這是挑著爹娘的優點長了。”
楊福喜小聲道:“我覺得我應該是那個周俊才的兒子,我的眼睛跟他賊像,跟三哥也像。”
至于楊福樂和楊福慶,兩人琢磨了一晚上,覺得自己哥倆可能是那個徐茂的兒子。
楊福康拎著一袋子牛骨棒從鎮上回來,踏進家門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聽到一屋子“我是某某某的兒子”的論調,頓時都呆了。
“你們在干什么?”別是中邪了吧?
眾人包括純曦都是一愣,這才想起還有還有個不知情的人呢。
于是兄弟幾個湊上去就把來龍去脈給說了。
“你們別是在騙我吧?”楊福康一臉不敢置信道。
他略過兄弟們看向純曦,然而對方的表情…
楊福康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是真的?”
見眾人點頭,他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許久,他才一臉荒謬地問道:“那我是誰的兒子?”
然后,眾人圍著他看了一番,楊福平摸著下巴道:“我覺得你跟那個徐茂有點像,應該是他的兒子。”
楊福康點了點頭,一點感想也沒有。
純曦…她看著這個場景也一點感想也沒有。雖說都是主觀臆測,但她覺得五哥他們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血緣關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應的,尤其是有特定對象的時候。
“你的這些兄弟以后前途不會差。”在空間里提到這些兄弟的時候,章君逸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純曦一愣,“你是說讓他們做我的契約兵?”
章君逸點頭,“這是對他們對你都好的事。”
純曦皺眉,“契約兵不是要打仗的嗎?”
“有得必有失。”章君逸道:“作為你的兄弟,不做你空間的契約兵就太可惜了。”
“按照你說的,我應該需要不少契約兵,總不能要求都和我有血緣關系吧?”純曦納悶道。
“那是必須的。”章君逸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