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寶,狄嶸已然心中有數——自己眼下十有八九是在瘋女人家里。
由此聯想到昨天,不對,應該是前天了。
前天他被狼群包圍的時候,救他的那人莫非就是瘋女人的疤臉男人?
難怪帶著斗笠,難怪身形瞧著熟悉…
其實也不怪他認不出,當時關山不僅帶著斗笠,還圍著季妧給他制的圍巾,全身上下只露倆眼,而且他剛射出第一箭的時候,狄嶸就嚇暈了。
之后的事…
狄嶸捶著腦袋想了想。
當天夜里他好像醒過一次,在一個山洞,洞里燃著火堆,旁邊趴著個乍一看和他下午見的那群狼十分相似的東西。
他還以為自己被拖回狼窩了,直接嚇得跳了起來。
那東西守著洞口,他又不敢往外跑,只能拼命往更漆黑的洞里縮。
他這邊膽戰心驚了半天,那東西根本不帶看他的,百無聊賴的趴在火堆旁,眼巴巴的看著洞口,一副想出去又礙于什么不能出去的樣子。
狄嶸冷靜下來,才注意到它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擺動著,跟狗似的,再看那圓嘟嘟的臉,還有憨呆呆的樣子,不是狗是什么!
認出來是狗不是狼,狄嶸松了口氣,就沖它“喂”了幾聲。
然而這狗東西不知是真沒聽到還是耳朵不好,理都不理他。
狄嶸險些沒氣炸,覺得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縫,現在連狗都來欺負它!
想像踹三泰那樣走過去踹這傻狗幾腳,又怕被咬。
山洞里既冷,又沒有吃的。
他身上穿著貂皮斗篷,冷倒是還能忍受,就是腹中空空,餓的有些受不住。
原想著自己被送到山洞,旁邊又是火堆又是狗的,肯定還會有人來,誰知一夜過去,眼瞅著都快破曉了,愣是沒等到人。
狄嶸實在熬不住了,就貼著一側山壁往洞口挪。
那只傻狗聽到動靜,抬頭瞟了他一眼,又趴了下去。
狄嶸見狀,也不溜邊了,大搖大擺往外走。
正要出洞口,又撞見一只狗。
和里面的那只長的有點像,就是體格上更高大威猛些。
被狄嶸發現的時候,它正勾著頭往洞里看,有點探頭探腦的意思,也不知為什么不進去。
狄嶸想起里面那只,料定了這只也聰明不大哪去,便不耐煩的讓它滾開。
大狗僅是瞥了他一眼,就越過他繼續往里看。
狄嶸覺得自己被挑釁了,而且一而再的被畜生輕視,實在很難讓人不窩火。
他嘴里叫罵著畜生,抬腳就朝大狗走去。
腳都還沒落地,就見大狗突然變了個樣。
目露兇光,伏低前身,且沖他露出了獠牙。
狄嶸就是再不愛讀書,也知道狗是沒有這種獠牙的。
那面前這只龐然大物只能是…
“狼啊——”
他只來得及喊出這倆字,便兩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之后又發生了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
想來是疤臉男人及時趕回,他才免于葬身狼腹的危機。
不過他并不覺得人家對他有多大的恩,只覺得是自己福大命大。
尤其疤臉男人竟然不聲不響把他帶回了瘋女人家!
他才不要來這里,他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季妧!
馬超竟然說季妧是他親姐,簡直可笑至極!
他自小在伯府長大,怎么可能跟這窮山溝沾上邊!
還有…季妧口口聲聲告人家拐賣了她親弟,可她家里還有個弟弟,說明什么,說明丟失的那個根本不重要,早都被他們拋到腦后去了!
那天馬超還說了一些話,當時被他忽略了,如今重又浮現出來。
“我還打聽到一件事。原來你那親生父母也曾想把你賣了換錢來著,只不過被季秀娥搶先一步,此后幾經轉手,才有了你成為伯府公子的機會。這么說來你還得謝謝人家。
倒是你那親生父母…
不過你也別怪他們,銀子不好賺,男孩可以再生,你說是不是?說到底都是窮給鬧的。
而且后來他們也不是沒找過你,雖不知是出于血脈親情,還是覺得虧心…”
但凡長點腦子,都知道馬超這話沒安好心,挑撥的意味不要太濃——疑心的種子一旦種下,他日歸還原位,折磨的可就不止狄嶸一個了。
這是既想“退貨”,又想讓人全家不得安生。
何止是陰損,簡直是陰毒。
但一來狄嶸心智還不夠成熟,二來這些年被嬌慣太過,沒有見過真正的陰暗面,也沒有接觸到明顯的機心。
所以當他身處局中時,既如一葉障目,又如盲人夜行,別人只需使一分力,就能達到十分的效果。
之前,從別人嘴里聽說他和季妧有些相像時,他的內心除了不屑,還有好奇。
在這份好奇的驅動下,總想著“路過”季氏味業,好比對看看自己和那瘋女人到底像不像。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他自己都沒理清楚弄明白。
或許正如馬超所說,他那時就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可是措不及防的,這一切被攤開在眼皮子底下。
他被明明白白的告知,都是真的,季妧就是他親姐。
慌亂過后,他推翻了所有,然后抵死不認。
就好比眼下,他死活不愿相信季妧是他親姐,卻又暗恨季妧一家對丟失的那個兒子的冷血涼薄。
季氏夫婦已死,季妧又不在眼前,這份敵意自然而然落在了大寶身上——有了小兒子,誰還會記得大兒子?
被人惡狠狠盯了許久,大寶也醒了。
他自顧自掀被穿衣,先沒有急著下炕,而是把被子抻好。
狄嶸也不知為何,越看這白嫩嫩的小孩越不順眼。
見他裝聾作啞,渾當屋里沒自己這個人般,更是怒上心頭,上腳就踹。
大寶已經鋪好被子,正坐在炕沿穿鞋,如果挨了這腳,鐵定要一頭栽下去。
好在這些日子沒有白練,在那只腳挨上自己前,他先一步跳到了地上,靈敏且利落,如同后背長了眼睛。
大寶站定后,原地轉身,繃著小臉看向狄嶸,眼神冷幽幽的。
狄嶸偷襲個小孩,還未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了幾下,季妧走了進來。
“你倆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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