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徐來福幫忙,我可放心多了。”
說起來,成立醬醋坊并不在計劃之內,還是那天從鄴陽回來,思考了一夜的成果。
麻煩是麻煩了點,但如果不這樣的話,直接把醬油醋歸入百味坊,賬目混在一起,將來更是個麻煩事。
索性百味坊和醬醋坊兩線并行,都掛在季氏味業旗下。
季妧又算了一筆賬。
籌建醬醋坊,她要負責所有的資金投入。
不但要提供啟動資金,提供廠房、生產人員、生產設備等,還要隨時準備擴大生產。
而作為技術入股方的徐來福,是不需要投資一分錢的。
她現在所有資產加一起,約莫三百三十兩。
一百兩留給醬醋坊,一百兩留給百味坊,剩下一百兩留作開店的流動資金…剛剛好。
但真正運作起來,又怎么可能出現剛剛好的情況。
初期就是往里砸錢啊,到處都需要錢,隨時都會發生花冒了的情況,那么就得拆東墻補西墻。
所以醬醋坊推遲到春后,資金也占一部分原因。
但資金再是緊張,徐來福的薪酬該給還是得給。
任何市場的拓展都需要一定時間,分紅的結算日定在每年年底,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今年就結束了,到時候醬油醋未必能打開局面。
也就是說,第一次分紅很可能要等到明年底了。
那總不能讓徐來福一直空等著,他也得生活,還要擔起養家的責任。
平心而論,作為一個股東,一兩的月銀并不是太多,更何況他還提出要來新店幫忙。
但季妧想著,由薄至厚,總比由厚至薄強。
而且現階段她確實也沒條件去瞎大度。
“唉,手里有一文銅錢的時候,想著若是有一兩就好了;有了一兩,又想要一百兩;有了一百兩,還想著一萬兩…人心啊,是永遠填不滿的;錢呢,永遠是不夠花的…”
季妧巴拉著銀子故作深沉,沒想到關山卻入了心。
“如果…”
他剛說了兩個字,又停住了。
“想說什么倒是說呀。”季妧勾頭看他。
關山注視著她的雙眼“如果我去馬場…”
季妧一愣,驚訝“你真信了馬市那老頭的?”
“他沒有撒謊。”懂相馬術的人進入馬場,工錢確實比一般人要高。
“就算他沒有撒謊,就算工錢真的高,你做不了幾個月就要走了,何必冒那個風險?馬場人多眼雜…”
關山有意忽略走不走的問題,只道“關北馬場遍地,每一家都希望精選良馬,找人訓練后輸送軍營,我可以幫他們訓練戰馬,賺來的錢都給你。”
“我不用你給我賺錢。”
“男人理該養活家小。”
季妧覺得有點奇怪,歪頭打量了他一陣。
“你是不是也聽見了那老頭最后幾句,說你耳朵軟、不是大丈夫,還有靠娘子養之類的話?”
關山眼神微閃,別開頭。
季妧不依不饒,頭跟著他轉,還沒說話就憋了一臉笑。
“怎么,傷了你男人的自尊了?不是吧,咱倆什么情況彼此都清楚,你又不真是我相公,我也不需要你養,那種話全當耳旁風好了,竟然還當真?你可實在是太好…”
瞥到關山越壓越的眉峰,季妧立馬收了笑,裝出一臉正經。
關山幽深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難得解釋了句“并非你所想那樣,只是不愿你為銀錢發愁。”
季妧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還沒到缺錢的地步…你真決定要去?”
關山抿唇不語。
季妧也不知為何,本能不愿他去,但同時心里也清楚,自己似乎無權阻攔。
她站起身,原地走了幾步。
“去馬場工作,吃住都要在馬場,你若真要去,我也不攔你,但得等我找到穩當的車夫…”
說到這,季妧突然有點生氣。
還說給她當車夫,結果這車夫原來是一次性的。
呵,男人。
當天晚上,季妧遲遲不做飯,關山進來問她吃不吃咸菜粥,季妧直接回了句飽了。
然而她是飽了,大寶還得吃呢。看他眼巴巴扒著門框的樣兒,應該是真的不想再吃咸菜粥了。
沒辦法,季妧只能挽起袖子進了灶房。
第二天,如約去鄴陽看房。
這次是疾風拉的馬車,辛子期家的馬在一旁跟著。
雖然疾風來家這兩三日一直都在吃,但肉也不是說補就能補上來的。
季妧原本還有些擔心,等關山去后院把疾風拉出來,她突然就不說話了。
疾風昂首挺胸,步伐邁得那叫一個篤定得意,雖然還是枯毛瘦馬一匹,但精神面貌已然煥然一新。
季妧嘖嘖嘆了兩聲,終于相信它不會突然翹蹄子了——跟它的主人一樣,生命力超級頑強啊。
自家有了馬車,就不用早起去等牛車,所以今天起得有點晚。
馬車到了村口,聽到撥浪鼓的聲音,季妧撩起簾子,正好看到挑著貨擔的貨郎。
挑貨郎也看見了她,停下打招呼。
“喲!季家娘子買馬車了?還是有車方便,這么早就往鎮上去啊?你家弟弟呢,也跟你一起?”
季妧往旁邊讓了讓,將另一側的大寶露了出來“大寶一起去,蒙大叔你也早啊,這個月來我們村好幾次了吧,數你最勤快。”
“嗨!一家老小就指望我這個擔子糊口呢,不勤快哪能行?那你們走著。”
挑貨郎沖他們招了招手,就往村里去了,邊走邊搖著撥浪鼓,時不時吆喝兩嗓子,到了某個巷口就被幾個婦人攔下,嘰嘰喳喳要看他貨擔上的東西。
季妧正要放下車簾,發現關山也在往那個方向看。
“你有東西要買?”
關山收回視線,搖頭。
馬車行駛了一會兒,他突然問“剛剛那人經常往村里來?”
關山甚少出屋,最多去后山轉轉,所以不知道也正常。
“除了他,還有別的貨郎,最近也喜歡往咱們村來。”
大豐村地里位置比較偏,以往挑貨郎都不大愛來,個把月才勉強輪上一回。
近來完全變了樣,格外受貨郎們的歡迎。
“具體從什么時候開始頻繁出現的。”
“院試開榜之后。”
也就是宋璟中了秀才之后。
大豐村出了個秀才,那就是人杰地靈的象征,即便秀才已經搬走了,但當初畢竟是從這里考出去的,外面人慕名而來也很正常。
關沉默了一會,再次出聲“院試之前,有沒有?”
這個季妧還真不清楚。她很少去買東西,細妹去的比較多,喜歡說給她聽。
“我就記得這個蒙大叔,他好像今年開春后不久就往這邊來了,一個月最多兩三回…有什么問題嗎?”
關山很少對什么事情上心,今天卻圍繞挑貨郎問了這么多,不可能沒有原因。
其他貨郎季妧不熟悉,只跟這個蒙大叔搭過幾回話,瞧著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中年漢子,整天樂呵呵的。
關山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暗影,卻沒有多說,只道“村子外面的人,多防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