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萋萋,偶有蟲鳴。
北方的五月,時令其實已經算是進入夏季,但夜晚的氣溫還處于春夏之交的情態,習習的晚風吹拂著,有點涼意是免不了的。
好在這涼意已不成火候,畢竟夏天就要到了。
季妧走到流浪漢所在的矮棚前蹲下,掀開草苫子,借著油燈的映照,果然看到流浪漢靠在其中一根木樁上。
他身上穿的,仍舊是天將熱那會兒謝寡婦送來的舊衣舊鞋,下面墊著的是破草席和舊鋪蓋。
他半坐在上面,垂著頭,無聲無息。
季妧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試探著喊了幾聲,也沒見他有什么反應。
想來應該是睡著了。
季妧看了眼手里特意留的一大碗面條,有些無奈的自語“等你醒了,面也坨了…”
這半日半夜,不僅是她和那些幫她尋人的鄉親沒顧上吃飯,流浪漢和大寶也餓著肚子。
大寶現在吃飽喝足,已經呼呼睡著了,而流浪漢,挨著餓進入夢鄉的嗎…
季妧擱下面碗,又重新把草苫子放下,這才提著油燈順來路返回。
而在她走后,疑似睡著的流浪漢微微抬起了頭。
透過木柱與草簾之間的縫隙,目光看著的,分明是季妧離去的方向。
對此一無所知的季妧,鎖牢院門后,洗漱好就上了炕,剛熄燈躺下,就感到旁邊的被窩往自己這邊動了動。
季妧側轉身子,手探過去摸了摸大寶的臉頰。
“沒睡?”
“醒,了。”
大寶覺淺,但凡有個動靜都能把他驚醒。
而且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裝了雷達,只要季妧不在身邊,他原本就是睡的再香,也會很快醒轉過來。
見他還要往自己這邊挪,季妧隔著被子拍了他一下“老實點,不想好了?你的腳現在最好不要亂動,快睡。”
大寶果然不動了,卻也沒有聽話的閉眼。
他側頭向著季妧,緩慢說道“咬了,壞,蛋。”
季妧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她一遍遍告誡過大寶,不能咬人。
大寶便把咬人的毛病慢慢改了。
她還說過,遇到陌生人,或者欺負他、拿吃食哄他走的,都是壞人,壞人可以咬。
大寶也牢牢記住了。
不但記住了,還運用到實踐中,并借此逃過一劫。
謝寡婦說后怕,不敢想若是大寶真丟了該怎么辦。
她又何嘗不是。
好在那些可怕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好在此時此刻大寶還在她身邊。
比起感念上天,季妧更感激流浪漢。
想想之前對他的防備,倒也不覺得后悔。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和感激是兩碼事。
只不過,季妧覺得,以后可以對人家好一點,畢竟他保下了自己唯一的親人,畢竟…錯怪了他。
季妧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大寶聊著。
從他斷斷續續的話里,也算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大致經過。
和她之前猜測的相差無幾。
只不過大寶其中一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是說,那倆人販子是有人特意找的?”謝寡婦吃了一驚。
由于昨夜忙的太晚,今天胡家沒有出攤,吃過飯,謝寡婦帶著胡大成過來,讓他當面給大寶陪個不是。
要擱在以往,胡大成且有的鬧。跟比自己小的小泥蛋子道歉,太跌份了。
不過這次他倒是老老實實的,還像模像樣給大寶鞠了一躬。
看來,謝寡婦回去,應該有好好和他“談心”。
謝寡婦把話 我相信這本書比你看過的任何一本都精彩:nMiverW9jr6TlmlmlJNpXmmPYmxrwpbCgbKzy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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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了一遍。
季妧點了點頭。
那倆人抓住大寶往村口去的時候,矮個子的男人曾催促高個子的男人快點。
高個子的男人卻說“怕什么,冤有頭債有主,要真被抓住了,也沒有咱們的事,讓他們找該找的人去。”
當然,這并非大寶的原話,而是季妧根據他零散的敘述拼湊出來的。
不過復述給大寶聽的時候,大寶點了頭,想來意思也差不到哪去。
“不能吧?誰能干這缺德事!不怕被鄉親們罵死?”
謝寡婦本能不相信這種猜測。
都是一個村的,即便平日里有些磕磕絆絆罵罵咧咧,也不至于做這樣的絕戶事來報復,這得多狠的心,多大的仇啊!
“你說你和大寶倆關門過日子,也沒得罪過誰,誰能…”
對上季妧清凌凌的視線,謝寡婦話音一頓,突然福至心靈“你是懷疑老季家?”
妧并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朱氏在村口與陌生男子碰頭的事,即便后來有人證幫她證明了純屬誤會,季妧還是持懷疑的態度。
不多不少,正好兩個。
不差不離,一高一瘦。
若說是巧合,這也未免太巧了些。
黃駿才和他堂哥恰好那天來大豐村,而朱氏恰好在那個點出現在村口,又恰好碰到了迷路的二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多巧合撞在一起,恐怕也不能稱之為巧合了。
“憑良心講,我也覺得朱氏不是個玩意,可你要說她有膽子賣人,這…”
謝寡婦直搖頭,覺得季妧太高看朱氏了,而且朱氏的疑點已經洗清了。
季妧對朱氏的本質了解的還算比較透徹,所以對謝寡婦的說法并沒有否認。
“朱氏即便有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腦子。照她那一根直腸通到底的性子,真想賣了大寶,自己就動手抓了,絕想不到繞個圈委托別人。”
“那你這啥意…你懷疑有人幫朱氏?”
見季妧點頭,謝寡婦驚問“是季老漢和康婆子?!”
季慶山和康婆子嗎…他們確實可以使動朱氏當槍。
但那樣的話,做什么費勁賣大寶,賣的應該是她。
雖然以前也不是沒賣過。
而且季妧細想過這二人當時的反應,確認他們應該是不知情的。
她心中另有懷疑的對象。
當時她用刀抵著朱氏,朱氏萬分驚慌之下,不向當家人季慶山求救,也不喚康婆子和季連槐,而是一個勁的喊季秀娥。
生死關頭能想起來的,要么是信賴不舍的親人,要么就是有把握救自己的人。
記憶中,朱氏和季秀娥處得并不怎么樣,什么時候兩人變得這樣好了?
生死相交的閨中密友,可能嗎?
季妧更傾向于第二種推測。
那么問題來了——朱氏憑什么確信,季秀娥可以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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