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燼所說的大荒當然不會是說外圍那片荒漠,而是大荒的最深處,或者說,就是妖王殿。
那里八階以上的大妖數量并不比中原南詔的元嬰修士少,何況妖修與人修素來不和,哪怕再如何自負自己本領出眾,也鮮少會有人修選擇去妖王殿游歷觀光。
那個地帶,在人修的觀念中,一向都是危險又神秘的,有關它的記載,從來只有寥寥數語。
駱青離不清楚他怎么會忽然說起這個。
“算了,以后有機會另說吧。”罹燼搖了搖頭,想到如今的形勢,他沒要求駱青離現在就給他個回復。
還是得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
詭云卷著駱青離直奔云頂幽都,按照礪影鬼君的速度,至多再過一刻鐘,幽都便可近在眼前。
駱青離心中七上八下之際,斜刺里忽然又竄出了一團鬼霧,朝著這兒便沖了過來。
礪影鬼君微微一頓,同樣分出一團鬼霧,兩團鬼霧撞在一起,在空中爆發出沉沉烏光,一聲震響之后,巨大的能量波動向四周發散,震得駱青離胸口一陣悶痛。
但礪影鬼君也因此停了下來。
空中的鬼霧慢慢聚合起來,凝成一個身形魁梧的高大男子,這男子的長相與人類幾乎無異,只是嘴唇烏紫,面色青白,手臂脖頸之上都密布著許多黑色紋路,一路蔓延至面頰,他始終閉著眼睛,也不知是瞎子還是這雙眼有何奇特之處。
“高階鬼族。”罹燼的聲音又低又沉,隱約帶著幾分特殊的情緒。
駱青離只寥寥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
都已經到了大陣中心了,會遇到高階鬼族一點都不奇怪,而且看樣子這個鬼族與礪影鬼君的關系還不是很好。
她這個時候反倒希望這樣的鬼族能多來幾個,就是把礪影鬼君拖住也好。
那高階鬼族彎著唇笑瞇瞇地對著詭云,發現被綁縛在云中的駱青離時,更是直接笑出了聲,“礪影,不是去追那元嬰老頭兒了嗎,怎么反倒帶了個小丫頭回來?嘖嘖嘖,居然還是個金丹期!這陣內的元嬰修士也有不少,你的眼界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低了?”
礪影鬼君冷哼一聲,“好狗不擋道,鄂老鬼,識相的就滾開,本君今日沒工夫睬你。”
說著,一道勁風掃出,飛向鄂老鬼,礪影鬼君挾上駱青離直接走人,然而那鄂老鬼卻不依不饒。
他不躲也不閃,任由勁風穿透身軀,化作濃濃霧氣,下一瞬又重新聚合出身軀,就這般憑的出現在礪影鬼君面前。
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好像只是一個眨眼,二者的位置便已經變了。
這樣的速度,駱青離看得一呆,壓根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罹燼低嘆道:“鬼族手段詭譎多變,尤其擅長隱匿身形,在這樣的環境下更是如魚得水,瞬息萬里,往往能夠出奇制勝,與他們交鋒時,必須時刻留心被偷襲,否則很容易吃虧。”
罹燼和黑鷹胡理就是吃了這樣的虧,這陣內許多修士,應該多多少少都吃過類似的虧,只是后果輕重而已。
駱青離覺得這樣的手段竟有幾分眼熟,似乎在某些久遠的記憶里,曾經見過相類似的…
她遇見過陰邪鬼物的次數屈指可數,除卻空冥大陣,便是海市的世界之間,還有在海底試練營中見過鬼修銅尸,再然后是…瘟妖!
對了,她記得在對付瘟妖之時,那個飼養瘟妖的異族人就曾經用過一項十分詭異的遁術,身體化作一團黑霧,逃離遠去。
那個異族人便是墨活,她之前和陸珩兩人怎么猜都猜不透墨活的來路,現在一看,對方的斗法手段,竟是有幾分與鬼族相似。
而這一回,墨活也是和桑昱顏一起進來空冥大陣的。
鄂老鬼擋在了礪影鬼君面前,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手指,他的指甲青黑細長,泛著幽幽冷光,本身便是一件利刃。
“礪影,今兒個這么反常,這小丫頭莫不是是有什么特別之處?”他忽然來了一些興致,“你這般藏著掖著,我就非要探個究竟!”
鄂老鬼伸手就要去抓她,礪影鬼君忍無可忍,詭云涌動起來,駱青離忽然感到身子一輕,身子已經被鬼氣卷著拋向上空,同時一個烏黑的結界籠罩到她身上,她就被這么定在空中,身子依舊動彈不得。
而下方,礪影鬼君已經和鄂老鬼打了起來,那團詭云消散,化作了一個人形。
駱青離看過去,面色猛地一變。
礪影鬼君之前一直都是以云霧模樣示人,這是她頭一回看見他的真容,他穿著一身紅衣,眉目如畫,俊美無籌,渾身散發著一股成熟儒雅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與鏡靈南宮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是眉宇之間沒有南宮那縷稚氣未脫的天真。
“艮儒真君…”駱青離驚聲喃喃。
罹燼就納悶了,“聽你說過兩次了,這個人到底是誰?”
駱青離沒跟他解釋,她現在心里只剩下滿滿的驚愕。
自從礪影鬼君出現,儲物袋中的玉牌就一直亮個不停,她起初以為是礪影鬼君身上有南宮恕的某些東西,玉牌察覺到了,但對方一開始便矢口否認,現在,看到礪影鬼君的模樣,駱青離心中忽然一動。
鬼修…難道南宮恕死在空冥大陣之后,就轉修了鬼道?
空冥大陣本來就是上古的戰場,后來每隔百年又有一批修士進來,死在這里的修士不計其數,亡魂更是滿地都是,若是靈魂未散,便可入得鬼城,重修鬼道,地下鬼城中的鬼修,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這么來的。
聽聞鬼魂重修之后,便相當于是重獲新生,生前之事盡都遺忘,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想不起來,之前她問礪影鬼君是否認識南宮恕前輩時,對方下意識的回答看著也并非作偽。
他可能是真的全忘記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名字道號,那都是生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