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仙子結嬰了?”
薛策微微一怔,“那如今滄海宗不就是一門八元嬰?”
南詔上三宗之中,原本滄海宗和玉蟾宗的元嬰修士數量是彼此齊平的,都是一門七元嬰,這兩個門派挨得近,常常被拿來作比較,玉蟾宗的名聲雖沒有滄海宗好聽,但二者之間的實力還是基本相當的。
現在滄海宗多了一名元嬰修士,這距離無疑是被拉開了。
想到這,薛策連忙問道:“師父,那眉山老祖呢?可是出關了?”
十年前他就從韓瑾瑜那里聽聞了眉山老祖閉關沖擊元嬰大圓滿的消息,本來眉山老祖的壽元就已經不多了,如果失敗,滄海宗唯一的一名元后修士將要面臨隕落,即便多了一個新結嬰的綺羅真君,雙方元嬰修士數量持平,可沒有元后修士坐鎮,那也是差了一截的。
“眉山真君閉的是死關,哪怕這次綺羅結嬰,廣發請帖邀請同道中人,他這個做師父都未必會出面。”
伏冀真君敲了敲薛策的腦殼,“綺羅結嬰的時機很微妙,至于未來上三宗的局勢會演變成什么樣,一切都要看天意。”
薛策垂下頭,伏冀真君笑了笑說:“或許未來某一天,門派的未來會落到你們這一輩的手里,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小子就是在這里瞎操心也沒用”
說完,伏冀真君擺了擺手,“你一個人好好靜靜吧,為師先走了。”
薛策目送著伏冀真君遠去的遁光,自己一個人回了洞府。
駱青離可不知道薛策此刻的糾結,離中原的丹師考核大賽還有三年時間,在這段時間里,駱青離對自己的規劃很明確。
她的修為提升很快,用不著刻意去修練,每天只花費兩三個時辰打坐,剩下的時間則主要放在了法術劍術和雜學之上。
早前幾年游歷,時時在外漂泊,煉體術也閑置了下來,現在有了時間,駱青離便開始繼續大量收購獸血淬體。
閑暇時刻,她琢磨了一下從金丹期銅尸那處得來的五行傀儡陣,很遺憾的是,這五個傀儡偶是一個整體,且它們體內刻錄的陣法相輔相成,無法單獨拎出來驅使,但一旦結合起來之后,卻完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駱青離第一次按照玉簡上指引布下五行傀儡陣后,曾經入陣嘗試過。
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傀儡偶在陣法之中變成了一個足有正常兩人高的巨物,它們雖只是個死物,行動力沒有修士那般敏捷靈活,但卻力大無窮,且不懼疼痛,身上材質特殊,任由駱青離使勁渾身解數,也沒能在它們身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傷痕。
這些傀儡偶一個個赤手空拳,身上卻溢滿了五行靈氣,澎湃浩蕩足以與一名筑基大圓滿的修士匹敵。
若只是一個筑基大圓滿的傀儡偶,駱青離或許還有一拼之力,可要命的是這五個傀儡偶一起上。
它們身上的五種靈氣相依相生,形成了一個循環,更添幾分威力,且彼此之間就像是孿生兄弟一樣,配合無比默契,傀儡偶打出的拳勁掌風道道兇猛,要不是她掌握了五行傀儡陣的陣法密鑰,她估計是要被留在里面出不來了。
到最后駱青離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五行傀儡陣不是她現在這個境界可以嘗試的,那位金丹期的銅尸既然是依靠的這個傀儡陣來煉體,那必然是符合他當時的修為境界的,也許等往后自己結丹了,也可以用這個陣法來鍛煉。
或者日后遇到了什么格外難纏的對手,若是布下傀儡陣,將之引入陣法之中,興許也能夠實現反殺。
駱青離覺著這是件好東西,將它們收進了儲物手鐲中。
日子如流水般的過,駱青離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她卻知道這段時間里還發生了一件事。
且說滄海宗的綺羅仙子結嬰成功,對南詔各宗門廣發請帖,宋驚鴻和伏冀真君便是代表的玉蟾宗上滄海宗登門道賀,他們倆去得比較早,被留在了滄海宗用以招待貴賓的客峰。
結嬰大典,乃是盛事一樁,四方道喜,無論是南詔還是中原皆有修士臨門,甚至還有來自海外的朋友,可就在這大典開啟前,萬俟商會卻來了一行人尋事,說是滄海宗有弟子殺了他們的族中晚輩。
萬俟商會在浮華大陸上的名聲響亮,而他們正是為了萬俟珊的事找上門來的,而且還帶來了萬俟珊的魂燈。
那盞魂燈早早地便已經熄滅,但只要施以秘法,便能夠還原魂燈主人生前的最后一段影像。
那段影像是三男一女四個筑基修士圍攻萬俟珊,這四人出手毫不留情,聯起手來對付一個筑基初期的女修,最后萬俟珊被另一個女修一劍穿喉。
影像之中,那四人的身形樣貌十分清晰,駱青離用的既是化名也是易容面孔,可寧珅紀若初方靜山三個卻是本來面貌,而且他們三人都是名門子弟,要想找到人對萬俟商會來說并不困難。
修真界中充滿了殺戮,像這種事并不罕見,但找在人家結嬰大典的時候拿出來清算,卻是落了滄海宗的顏面。
一眾賓客心照不宣地沉默看戲,伏冀真君不動聲色看了眼宋驚鴻。
駱青離用的那把沉霜劍是他親造,伏冀真君當然認得出來,對號入座一下就能想到影像中那個女修究竟是誰。
“驚鴻師姐,這事可是你家那小丫頭做的?”
“是又如何?”宋驚鴻輕哼一聲:“我還未去找他們算賬,他們倒是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寧珅回來之后便將此事與師長報備過,萬俟商會找上門來,他們卻也不慌,將客人請入了滄海宗的議事堂,同時也請來了紀若初的師父平陽真人。
那些人最后是怎么談的,當時的賓客都不清楚,只知道最后大家談崩了,直接開始大打出手。
萬俟商會來的人中有一名元嬰修士,而寧珅的師父則是滄海宗的宇軒真君。
都是為了自家晚輩,哪怕當時滄海宗賓客眾多,此事旁人也不好插手。
雙方打得膠著,難分高下,宋驚鴻突然起身加入戰局。
年輕的時候宋驚鴻有個女羅剎的諢名,除卻她本人好殺之外,亦是因為斗法犀利招式狠辣的緣故,她一加入,整個戰局便瞬間傾倒。
宇軒真君心中不解,按理說他與宋驚鴻交情平平,幾乎沒什么往來,實在想不明白她此刻橫插一腳是何緣故。
萬俟家的元嬰修士更是怒道:“驚鴻道友,這是我們私事,還請不要插手!”
宋驚鴻冷冷一笑,“我徒兒也是受害者,若非她命好,恐怕早便死在了那小妮子的算計里,你說我應不應該插手?”
“你徒兒…”
宇軒真君愣了愣,萬俟家那位元嬰修士猛然反應過來:“那女修就是你的徒兒!”
萬俟珊是被駱青離親手結果的,真要論起來,他們和駱青離的仇無疑更大些。
與其讓萬俟商會以后查出來駱青離的身份再作文章,還不如現在宋驚鴻先發制人,將他們打回老家。
萬俟家那位元嬰修士勃然大怒,宋驚鴻早便打定主意要給自家小徒弟討公道,恰好她手癢地厲害,便一掌將宇軒真君拍到旁邊,自己和那萬俟家的修士斗得難解難分。
宇軒真君:“…”
兩個元嬰修士的斗法威力巨大,滄海宗甚至開啟了護山大陣,諸多滄海宗的弟子們目光怔怔地望著陣外,元嬰修士的斗法難得一見,隔著這么遠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浩蕩的靈威,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場斗法結束最終以宋驚鴻的勝利告終,短短數十息的功夫,她便將萬俟商會來的那一眾修士通通打了回去。
宇軒真君額角直跳,行了個道禮:“多謝驚鴻道友。”
“都說了,本座只是為了自家徒弟。”
宋驚鴻輕拂衣袖,重新落座,施施然道:“大典吉時都要到了,趕緊開始吧。”
廣場之上,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伏冀真君似笑非笑道了一句:“驚鴻師姐寶刀未老。”
宋驚鴻雙眼一瞇,“你的意思是說我老了?”
伏冀真君搖頭失笑。
寧珅和方靜山站在廣場的一角,遙遙望著玉蟾宗賓客的方向,方靜山不可思議地看了眼宋驚鴻,悄聲說:“寧師兄,原來那位裴道友真的是玉蟾宗的人啊,而且還是驚鴻真君的弟子!”
宋驚鴻的名號在南詔不可謂不響亮,尤其此人明明看著是一副清心寡欲的仙子模樣,實則卻是位殺人如麻的地獄羅剎,反差實在太大,方靜山一時還有些沒緩過神。
寧珅目光微動,看了看身側的方靜山,搖頭暗嘆。
他比方靜山多知道一點,那位裴道友非但是驚鴻真君的弟子,而且還是藥王的傳承者,無論是他們看到那張臉還是聽到的那個名字都是假的。
不過這事相信瞞不了多久了,當年的知情人隨便一打聽就能聯想到前因后果。
但有宋驚鴻這樣一個勢力強盛的師父,又有整個玉蟾宗做后盾,著實沒什么多憂心的。
鬧劇結束之后,綺羅真君的結嬰大典才順勢開始。
宋驚鴻回來還與駱青離說起了這事,駱青離聞言先是驚訝,隨后又為沒能見到元嬰修士之間的斗法而覺得遺憾。
“師父,那萬俟商會就這么罷休了嗎?”
雖說宋驚鴻將人給打了回去,這事歸根結底他們也是占了理的,可難保以后萬俟家的人不會卷土重來。
“它萬俟商會本身就是一團亂麻,早就不是當年姓萬俟的當家作主了,萬俟珊死了已經有段時間,他們早先不來,卻趁著綺羅真君的結嬰大典過來尋事,無非就是想借此機會來談判撈些好處,只可惜沒談攏…”
說到這,宋驚鴻嗤笑一聲:“他們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小輩與南詔上三宗之二還有散修聯盟為敵,短時間內是不會再來找麻煩了,不過以后怎么樣還不一定。你在門中就不必多擔心了,只是日后行走在外,還是留心注意些。”
“是,徒兒明白。”
駱青離點頭應下來,回了吹雪谷。
接下來的日子她一直都在自己的洞府閉關,這期間她煉制六階丹藥的技藝愈發純熟,有時也會去宋驚鴻那里討教煉丹術方面的問題,若是在陣法上遇到了問題,她便整理一番過后,上青焰峰向伏冀真君請教。
有一回沒遇到伏冀真君,卻是撞上了薛策。
薛策對她的態度依舊不怎么好,但和幾年前相比,那股子陰陽怪氣卻沒了,不咸不淡地跟她說了幾句話,駱青離便告辭下了青焰峰。
偶爾她也會去藏書閣找些資料。
作為元嬰修士的弟子,她的身份相當于金丹修士,權限不小,下三層的玉簡書冊都可以觀看,有一次在看到一本《南詔史》的時候,駱青離不由自主翻了翻。
這冊書主要講的都是近五萬年來南詔的格局變遷,以前她沒怎么關注過這方面的問題,但接了譚雅柔那個委托任務之后,她也想了解一些有關青陽派的事。
正如譚雅柔所說,七八千年前的青陽派還是南詔的幾個大派之一,但是后來既是內斗又是別派圍攻之下,青陽派快速沒落,整座門派都被摧毀得一干二凈。
書冊之中還有一張當年的大致板塊地圖,對比如今的地圖,駱青離發現當初青陽派的宗門地址竟然就是在現在的藥王城一帶。
她幾乎一下子想到當初去過的迷瘴林秘地,藥王師尊也曾說過,那個地方曾經是一個古門派的舊址,他年輕的時候在那里得到過機緣,后來在他坐化之前,便將那處利用了起來,改成了一個選徒之所。
那里的陣法奇特,堆滿了大量伏魔石,而且附近也有不錯的靈脈…照這么看來,當初她曾經去過的秘地,很可能就是青陽派的舊址。
駱青離輕舒口氣,心中感慨頓生。曾經的青陽派好歹也是個大宗門,可她看到的遺址破敗成那樣,就足以想象當年的戰役有多慘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