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聞噩耗趕到市,留給黎晉的只有一具不會說話的尸體。
看著不大的姑娘躺在冰冷的太平間,黎晉眼眶干澀,想哭,但卻擠不出半顆淚。
夏顯民扶著慘然痛哭的李雨,夫妻倆神色悲慟,一夕之間更顯蒼老,這種滅頂般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
但黎晉理解。
她死在最美好的年華,他失去她,都不是第一回了。
望了會遺體,黎晉走到夫妻倆面前說:“夏叔、阿姨,阿黛不會希望你們這么樣子難過,為了她,也為你們自己,保重好自己。”
道理都懂,可做起來,當然又是另一番情況。
好在,黎晉來了。
雖然黎晉沒名沒分,夏家夫妻倆甚至都不知道他和寧黛的關系,但有黎晉的幫助,寧黛的葬禮也井然有序的進行著。還有肇事司機的賠償問題。
愛國給寧黛挑了個不錯的財主,對方稱得上市有名的土豪,不過名聲不怎么樣,本來撞死了人,又知道死者家屬沒什么身份地位,對方本想隨便花點錢打發過去,可沒想到黎晉會出面撐腰。
于是那肇事的土豪,狠狠賠了筆錢還不算,還因為涉嫌找人頂罪做偽證,直接進牢里蹲了幾年。
對很多人來說,那土豪的入獄,實在是解氣。
寧黛葬禮那天,趙如詩和蘇一舟也出席進行哀悼。
趙如詩哭了幾天,整個人跟著憔悴了一圈,蘇一舟攬著她,兩人一起走到黎晉面前,跟他打招呼。
黎晉穿著一身黑的西裝,臉上幾分清瘦,除眸光黑沉外,看起來還好。
趙如詩情之所至,又泣不成聲,哽咽了一番后才對黎晉說:“你也要保重。”
黎晉閉了閉眼,點了點頭。
蘇一舟說:“節哀。”
葬禮結束之后,黎晉留在夏家住了幾天,住的是寧黛的房間。
留在她的房間里,睡著她的床,就好像她還在一樣。
半夜里時,他偶爾會點上幾根蠟燭,口中喃喃念著旁人聽不懂的術語,不過每次都沒念完整,因為每次念過一半,他都會反應過來,寧黛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只是個過客,他招不了她的魂。
蟄伏在他腦中的系統終于看不下去,冒頭問說:“宿主,既然你這么難過,不然我們也離開吧?”說不定過了幾個世界,又能遇上了呢?
黎晉搖頭,低聲說:“我答應過她,會活到老,會將她的父母當做自己父母贍養。”
于是系統不說話了。
接下來,黎晉果真將夏顯民和李雨認作了自己的父母,肩負起了贍養他們的責任。
之前寧黛從游戲里賺的錢,早就兌換成軟妹幣存了銀行,將存折等一應物件都交給了夫妻倆,加之又有黎晉的幫襯,夫妻倆的生活并不像之前那樣拮據難過。
過了兩年,夫妻倆漸漸看開,還收養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子,取名夏曉黛。
家里重新有了孩子,日子也一瞬間熱鬧起來。
黎晉每逢過年過節都會去看望他們,每次去,都會周到的搬不少東西回去。
幼小的女孩子,還真的以為黎晉是家里在外工作的大哥哥。
趙如詩和蘇一舟結婚了,婚禮還邀請了黎晉出席。
一同出席婚禮的,還有不少決殺的玩家們。
黎晉作為敵對分子出席婚禮,倒也有些有趣。
又過一年,趙如詩和蘇一舟的孩子都出生了,可黎晉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晉升成奶爸的蘇一舟私下聯系黎晉出來喝一杯,男人們酒杯碰撞時,蘇一舟問他是不是該放下過去,找個女人繼續接下來的人生了,不過黎晉的回答很坦然:“不想找,誰都不是她,隨便找個在一起,也不過是拖累另一個人。”
蘇一舟聽后沉默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的,“最是深情留不住”。
黎晉三十歲那年,家里開始催他,他為了堵上家人的嘴,轉頭也去收養了孩子,是個男孩兒,將他當做繼承人般培養。
家里原本還不死心,想方設法的相親,但后來知道他實在不愿意為了結婚而結婚,漸漸也就沒了聲,認命的將他領養的孩子當做了真正的繼承人。
幾十年后,黎晉的生命也終于走到了盡頭。
無力的躺在床上,身邊是盡孝的后人,相比起后人們臉上難掩的悲痛,蒼老的人卻一臉的輕松表情。
這一輩子,總算是熬完了,他可以追隨著她的腳步,繼續一個一個世界去尋找她的身影了。
對于下一次的見面,他充滿了期待。
同時也希望下一回的寧黛,可以快點想起他是誰。
腦中,系統說:“宿主,鑒于您在這個世界崩了人設,下個世界,您將受到懲罰哦。”
他一愣。
所謂崩人設,就是他不該告訴寧黛,他也是個外來者的事情,也不該告訴她,他找了她很久。可是他實在忍不住。
游戲里第一次聽到寧黛的名字時,他便抑制不住的激動起來,猜測著可能是她。后來經過接觸,系統確定的告訴他,他所面對的人就是他愛著的女友。隨后他才控制不住跑去了市找她。
他本以為他告訴她那些話,她會記起來,知道自己是誰。可惜,她并沒有想起他。在她眼里,他就是個陌生人。
系統又告訴他,他的女友會出現在他所在的那個世界,本就是為了任務而來,和他相愛不過是場意外,他可以選擇接受她的任務者身份繼續愛她,也可以選擇將過去當做一場夢,徹底遺忘她。
而他最后選擇的是,接受她,并繼續愛她。
一路尋她,依靠的都是往昔甜蜜的記憶。
但是懲罰…
“宿主,早在和您綁定時,我就提醒過您,我可以幫你尋找你的愛人,但前提是不可以暴露你自己,暴露的話是要接受懲罰的。下個世界開始,不到最后一刻,你將想不起來您的女友。懲罰世界,持續五個世界。”
他閉起了眼,不知不覺間,眼角溢了一滴淚。
生命最終處,他想起兩人在大學校園中相識,想到一起走過的校道,也想起是他一己私欲,為了一個所謂的家主虛位,一份不甘心,狠心離開了她。
他無數次的想著,如果自己沒有離開她,她是不是不會死,他們倆是不是就能一起到白首。
如果沒有離開她,他也不會錯上加錯,妄想復活她,最終一事無成。
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他又想起曾經有人那樣指摘過他。
如今的他已經在改變了,希望他愛的那人能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