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謝蔓兒不敢出聲打破,片刻后,謝凜拂手,只聽沉郎的一聲。
“回院。”
話音落下,腳步聲響起,只覺的清風微蕩,人便已遠離。
謝蔓兒沒有耽擱,徑自回到院中。此時,太陽西斜,黃昏余韻至及,不一會天色暗淡。
用了晚膳,也早早洗漱,手中正握一襲畫卷,半躺竹椅慢慢瞧著。
“小姐,天還未真正暖和起來,倒是有少許蚊子了,奴婢給您點上熏草。”
循聲看去,只見貼身侍婢手里拿著一疊蚊草,現今夜晚薄冷,就算有蚊子,也沒到咬人的時候。
于是,她搖頭,示意婢女退下。
然就在這時,庭院中一陣嘻戲打鬧,十分吵人。
謝蔓兒眉頭微皺,侍婢見她不悅,就要邁出廳堂趕人。
“不必,瞧她們開心,任她們去就好。”
輕言落下,婢女停了步子,說了句小姐心好,隨即躬身退去。
“呀,你打到我腦袋了,看我的厲害!”
“小心別踩到,那是我剛得的繡包,寶貝呢!”
無比歡愉,仿似孩童玩耍一般,謝蔓兒遠遠的望去,只見一個丫鬟正低頭撿繡包。
淡然一瞥,沒有多注意,就要收回視線的那刻。
心弦仿似被撥動,瞬間緊繃起來,畫卷也被握的越來越緊,彎彎柳葉眉徹底皺起,眸中神色幾經震顫。
貼身侍婢瞧的心驚不已,忙問道,“小姐,您…”
話還未說完,只聽砰,畫卷被丟在地上,身影迅速走過,定睛看去時,小姐已經入了庭院。
先前撿繡包的丫鬟,被這副陣仗嚇到,立即怔住,心慌不已。
“小姐。”
出口的聲音帶了足足顫意,緊接著就要跪下,即便不知道她哪里錯了,只因小姐直直的看著她。
嬉笑的庭院立刻安靜無聲,其他婢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愣是不敢抬頭。
過了好一會,她們才聽到無波無瀾的女子聲。
“給我看看你手里的東西。”
丫鬟忙不迭呈上,頭兀自低著。
伸手的那刻,心起伏不定,呼吸也跟著加重,即便看到第一眼,她就知道,這是她繡的荷包。
春來節那日,她鼓起勇氣厚著臉皮給四皇子,就算他不要,她也追了上去。
最終,他收下了。當時,她十分開心,就連空氣都覺的新鮮萬分。
沒多久,常知茉墜池,她被楚琉璃指認為兇手。
她身家清白,家規嚴明,年少時小叔叔就教導,萬事帶腦子,不能用下三濫的手段。
因為以謝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使陰招,只會拉低她的身份。
在那種十分危險的境況下,她拼命穩住心緒,極力為自己辯解。
但所有的掙扎,都及不過四皇子冷淡一瞥,太和殿外,她心如死灰,他對她的印象,肯定不好。
可她沒想到,他竟連荷包…
胸中激蕩,仿佛什么東西就要噴涌而出,她微微抬頭閉上眼睛,即將流下的淚全數倒流回去。
傷感不曾表露,但所有婢女都能察覺出來,小姐心情很不好,或許該說,極度哀傷。
為什么這樣,剛才還好好的,就因為繡包嗎?
大丫鬟不禁皺了眉頭,看向小丫頭的眼神里,帶了濃濃訓責。
而剛才那個丫頭,更加害怕,后悔萬分,都怪她,瞧到繡包好看,撿了回來。
“你從哪里得來?”
輕輕的一聲,謝蔓兒已經睜開眼睛,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丫鬟。
“奴婢見繡工精湛,料子極好,沒有忍住,從府內后門撿來的。”
長長一句,唯有一字盤旋在謝蔓兒耳中久久不散,撿…
竟是撿來的,當著他的面,他無法回絕,干脆丟在謝府后門。
很不巧,被她院中丫頭撿來,如果是別人撿走,興許她這輩子都不知道。
“小姐,奴婢不好,不是奴婢的東西,不該撿,奴…”
說到后面,丫鬟急了,抬起右手狠狠抽著耳光。
啪啪,在寂靜的庭院顯得尤其響亮。
“不怪你,別打,散了。”
輕輕幾字,透著萬般無力,謝蔓兒拿著荷包,轉身入了廳堂。
黃昏余韻不在,天色已黑,冷風吹起,蕩起長裙。
這一刻,大家都覺的小姐今日很不一樣,仿似變了一個人。
為什么見到那個荷包,小姐這么傷心?
“散了,你過來。”
大丫鬟一聲令下,所有婢女都收了視線,立即退下,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低著腦袋,跟了過去。
謝蔓兒點了燭燈,在搖曳的燈光下,看著自己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荷包。
他性子淡漠,面上對人客氣,有時候也會微笑,可他的心,冰凍三尺,徹骨寒冷。
說來可笑,她見了他幾次而已,完全可以不對他動感情。
漸漸的,謝蔓兒彎了唇角,拿起荷包對著燭火。
呲,火苗頓時變大,釋放燃燒布料的味道。
“再好看的東西,燒起來都很臭。”
謝蔓兒眉眼彎起,直到火舌快要吞進,她才松手,荷包啪嗒掉在地上,洶涌燃燒。
“我不會再打擾你,我知道,自己配不上。”
輕語一句,她最終起身出了廳堂,繞過長廊走進內室。
她不怨四皇子,甚至能理解他為什么這樣做。她也不會去求小叔叔,即便知道依小叔叔的能力,她很大可能如愿以償。
可是,這又怎樣呢?
此時,謝府寬敞的大院正廳中,內外所有仆人全都遣退。
“大人。”
不一會,謝府大管事躬身進入。
“說。”
一聲令下,低沉果斷。
“安插在郡王府內侍稟告,今日楚郡王拔劍,差點殺了郡王妃。”
別人覺得奇怪,謝凜一清二楚為何殺,他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這種女人,殺了就殺了,留蠢貨做什么,拉低身份。”
可惜,終究手軟沒殺成么?
“郡王妃手上好大一口子,嚇的不輕,禁足休養中。同時,郡王府采買好些漂亮姑娘,聽說要挑人做妾。”
在大齊,凡有銀子的人家,男主子都有妾室,別說齊京世家,更有爵位在身,若是沒有妾室,才奇怪。
“姜家如何?”
“回大人,秦太傅請了神醫,究竟怎樣還不清楚。不過,瞧到秦大小姐,她應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