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秦云舒忽的愣住,父親怎派人送東西給瑾言?再細細辨別,卻是栗子。
里頭藏著的意思…
“老奴奉命行事,出宅時,蕭總兵并不知曉何物。”
王管事瞧大小姐皺著的眉頭,再次詳細解釋。
秦云舒視線落下,看著賬本上記錄的二十兩紋銀,眸色接連變化,最終恢復常色,放下賬本。
“去除這條賬目。”
話音清晰,說罷,轉身出了賬房。
王管事著實驚訝,銀兩已經花了,若不記錄,就和庫房對不上了。
何況,這筆賬目,由老爺吩咐,不是亂賬,怎故意去除?
王管事想不明白,可大小姐這么吩咐,他就要去做。
做賬多年,能不動聲色修改,叫旁人瞧不出來。
此時,秦云舒已經出了賬房,先前就已調教莊姨娘掌管瑣事,過了好一段時日,宅中諸事已交由大半。
唯府中賬目,她定期檢查,并非不放心王管事,而是前世,很多朝臣參奏父親,其中一條就是,外相瞧著清廉節約,實則早已敗壞。
賬本被秋官府搜檢,竟查出很多壞賬,奢靡之風,十分嚇人。
根本不是秦府賬目,偽造之人早已深入秦府內部。所以,她才如此上心,賬房也只有一位管事。
“大小姐。”
正在思慮中,婦人聲忽的傳來,抬頭看去,花姨娘從小道走來。
和前段日子相比,素衫褪下,著了一件五彩繽紛的衣裳,甲上豆蔻也已畫起。仿似釋懷看開一般,過自個兒的日子。
走到秦云舒面前,花姨娘福身行了一禮,“正要去莊姨娘那呢,瞧她院里伺候的奴仆不多。我也想著,二老爺日日耕作,比起以往,簡樸許多,我也要學著點。不必要的奴仆,不如遣了出去?”
二房仆人,回京入住時,秦云舒就已削去大半。
“若其他幾位姨娘同意,一切由你安排,只需將最后確定的仆人名單,交給府門管事就行。”
花姨娘輕聲一笑,忙回道,“您去雪營的時候,我就和她們商量了,都點頭了。”
這是二房瑣事,秦云舒不便插手,何況,秦山遠已是刑部侍郎,每月固定俸祿。
能力到位,假以時日,就能撐起二房。
“那我就和莊姨娘商討具體留人名單了。”
花姨娘恭敬的說著,再次福身行禮,而后抬腳走離。
她去雪營之前,花姨娘因為秦柔,面上憔悴十分擔心。短短幾日過去,非但看開,性子比起以前,好了許多,知道為秦府著想。
單憑自個兒思慮,怎可能這么快做到?和莊姨娘,關系何時這般好了?
秦云舒有些不明,回了云院后命柳意遣來莊姨娘院中的小丫頭,仔細問個清楚。
被大小姐召見,小丫頭非常小心翼翼,“您出府后,莊姨娘無意中瞧到花姨娘幾次,見她憂思重,便開導她幾句。二小姐入宮,即便嫁娶簡單,誕下子嗣,該有的都會有。做母親的,不能拖后腿,旁人道起來,能長幾分臉。”
秦云舒明白了,原是如此,所以花姨娘才會想到遣退部分仆人,散去不必要的開支。
為秦府著想,大家族好了,日子才會更好,估計莊姨娘也是這個心思。
“我遣你問話一事,無需告訴莊姨娘。”
小丫頭連忙躬身說是,最后秦云舒擺手,不多時被柳意領了下去。
此后,秦云舒就在廳中上首軟塌休憩,也沒去書房詢問父親,贈與栗子一事,她多半猜出一些。
她今日正廳神態,父親約莫知道,她相中了蕭瑾言。
此事,她本該早點告訴父親,但那時候,沒到時機。即便說了,父親也不會答應。
現在不同,瑾言已是三品大員,雖為武將,但朝中大臣見他,面上也要恭敬。
自大齊開國以來,沒有武將和他這般,可謂創了先例。
所以,她現在表露,父親知曉,撇開朝局,他不會立即拒絕,而是細細考察。
她想,栗子就是其中一關。
思及此,秦云舒勾了唇角,父親并不知道,瑾言挺喜歡吃栗子的。
曾經,她就聽他說過,他母親有道菜做的特別好吃,那就是栗子燉雞,因家里缺銀,每逢春年才會做一次。
“大小姐。”
此刻,柳意領了人出去,剛從前院回來。
“宮里來人了,說是接您去,與二小姐訴訴衷腸。”
秦云舒沒說話,執起茶盞喝了口水,里頭并未放茶葉,純凈的白開水。
她和秦柔,沒什么話可說,秦柔的權利,沒有大到能遣婢子出宮的地步。
打著二小姐的幌子,無非皇后召見。
雪營之行,楚黎北沒有討到好處,惹了一身嫌,皇后自然要竭盡全力挽回。
“不愿去,奴婢回絕就是。”
話落,柳意就要轉身,卻被秦云舒阻住,“罷了,我去一趟。”
說罷,就已起身,沒有換衣裙,著一件厚披風抵御風寒,到前門時,只見父親正從大道走來。
“嗯?你怎…”
話還沒說完,秦太傅就已看到宮車,不禁納悶,他剛接到宮中傳喚,唯三品大員以上朝臣參加晚宴,涉及周國事宜。
自大戰后,兩國和平相處,卻依舊井水不犯河水,經商農作并無合作。
現在不同,周太子入齊,不僅表示友好,更要促成兩國深入往來。
“二妹妹乏悶,去宮中瞧瞧。”
秦云舒輕聲回道,隨即挽住父親,和他一起朝前走,“宮中設宴了?”
“嗯,商討政事,不知何時回。屆時你坐宮車回府,不必等我。”
秦太傅緩緩而道,到了府門即將上馬車之際,又道,“早點回。”
三字落下,小廝揚起馬鞭,啪的一聲迅速遠離。
秦云舒聽出父親的意思,不希望和秦柔有絲毫牽扯,做的那些事,敗壞秦府家風。
即便將來三皇子得勢,秦柔被歡喜,秦家也不高攀。
當然,這不可能,靜北王封號,是楚黎北一生巔峰。經雪營一事,他已走下坡,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貶。
不像楚鳳歌,這一貶,永生都在那。至少,秦云舒上輩子去世前,楚黎北還在偏僻小縣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