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宅院多,每個階段都有買賣房屋的人,但要挑出合心意的也不容易。
首先格局,三出三進南北通風,前處長廊后處園子,該有些綠植小亭,低處僻靜,不能位于繁華地帶。
左領右舍相處和睦,自然最好。要求一列下,找起來頗費心思,小八跟著蕭瑾言一連跑了兩天。
第二日晚間總算找到一處還算滿意的宅子,原主子瞧一個結實有力的男子買,一開始心存芥蒂。
到后面見他恭敬有禮,很有禮數,付錢也豪爽,當即全部交清,晚上地契也過戶了。
望著薄薄紙張上自己的名字,更有官印,蕭瑾言心思微微一動。
后院綠植多,也有亭子假山,難得的是,池塘中栽種睡蓮,這個季節正紅艷艷的開了一片。墻角處他還發現了迎春花,待明年開春會開。
周遭鄰居也少,位于北側城門不遠。他想,舒兒喜靜,會喜歡這里吧?
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又收了心緒,他想多了,連她在哪都不知。
“這處我住了幾十年,雖是老屋,但我每隔三年修繕一次,今年年初剛粉飾。在京城開了一輩子的面粉館,我家那位老太婆腿腳不利索,嚷著要回老家,我這才賣了。”
房屋原主人,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伯伯樂呵呵的說著,不一會屋內傳來老太太的聲音。
聽上去十分孱弱,像是病了,又或許是大病,人之將死思念故土,講究落葉歸根。
“不說了,我去伺候了。地契已經改名了,寬限我五日,就搬走。”
蕭瑾言并未見到老伯子嗣,偌大的院子好像只有兩位老人。
“我不急著住,一切以你們為主。”
“你真是好人吶!我這宅子賣價不低,瞧你年紀輕,這么多銀子了,有出息!”
話落,老大伯笑了笑,擺手后迅速進了屋子。
奔波兩天,宅院就這么定下了,因不能立即入住,蕭瑾言便帶著小八在客棧開了兩間廂房。
小八十分奇怪,按照蕭大哥的性子,應該回軍營才是。就算四皇子下令,但沒有派人跟隨,為何住在客棧呢?
更奇怪的是,一有空就出去,四處逛著,也不見買什么,偶爾停在綢緞莊和脂粉鋪前。
就那么短短一瞬,小八的心卻猶千層浪不斷翻騰。
莫不是在想嫂子,回京也有兩日了,嫂子還沒出現,明明想著為何不見?
他原本不想說,瞅到前處蕭大哥閑逛的身影,這會朝首飾鋪望了過去。
禁不住了,他連忙上前,避開人群壓低聲音道,“蕭大哥,怎不去見嫂子呢?有什么話當面一說,不就成了。”
蕭瑾言收了視線,扭頭看著他,語調略略上揚,“嫂子?”
咚——,小八的心沉了沉,“上次你沒見的那位姑娘。”
“莫要胡說。”
還沒怎樣,嫂子的叫著,豈不壞人家聲譽?這樣的稱呼,至少得定親了才能叫。
這么口無遮攔的,若舒兒在,聽了怕是不高興。
小八暗自嘆氣,是他多嘴了,但毫無章法的京城走動,哪能如愿見到那位姑娘呢?
他也只好不再多言,默默的跟在后面,也不知蕭大哥要逛到什么時候。
小八怎會知道,蕭謹言并非不找,而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是京中人士,他就想著興許逛逛能看到。
“今日秦府喜事呢,秦三小姐坐了一頂小轎從側門而出,抬去謝府了。”
“速度可真快,從定下到完婚,三天!竟這般急,秦三小姐是不是美若天仙,謝小公子急急娶了回去?”
突如其來的議論,小販三五成群,行人也停了腳步。
蕭瑾言略略一聽,他知道這兩個府邸都是京城有名的高門,朝堂上秦太傅也未與謝大人同一陣營。
不曾想,兩府定親了。
“等正室一過門,哪還有妾的位置?準往死里整呢,就一頂轎子,嗩吶喜炮都沒個。”
普通百姓娶妻,都放喜炮,搞個大紅燈籠呢!
小八見蕭謹言駐足旁聽,心下疑惑為何感興趣,但也上前一步,“蕭大哥,你有所不知,這里頭有隱情呢!秦三小姐和那位謝…”
話還沒說完,就被瞥了一眼,那樣的眼神…
“日日見你忙碌,還有閑工夫打聽這些?”
一語落下,蕭瑾言就往前邊走了,小八自找沒趣,還不是見你站在人群外聽,特意給你解釋嘛!
秦三小姐和謝小公子傳的人盡皆知,不用刻意打聽,滿大街都在議論呢。
茶余飯后的閑聊,亦或當成世家趣聞看。
沿邊一路小販都在說著,有的連生意都顧不上,嘰嘰喳喳的說,更伴著陣陣笑意,茶館酒樓亦是如此。
更有人說,那些個花樓清倌,怕是傷心欲絕。謝小公子往常一月去個兩三次聽聽琴音小曲,現在沒空嘍。
若秦蟬得知旁人拿她和青樓女子相提并論,恐怕氣的當場扇人耳光。
但她什么都聽不到,轎子行徑的道路行人已被清空,只聽到轎子起落以及晃蕩的聲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這一刻,她慶幸母親沒有歸來,倘若瞧到,估摸掉眼淚,就連忙于耕作的父親,也有了淚花。
成親本該萬分喜慶,丹色絲帶紅燈籠遍布,鑼鼓震天,陪嫁裝點一路。
可她…,大伯只準備兩箱嫁妝,并未多給,陪嫁丫頭只有兩個。
這么寒磣,謝府更看不起她了。
秦蟬微微閉目,想到放在箱中的生肌膏,絲絲希望點燃。
眼下慘鏡一時的,只要她抓住機會放聰明點,日子會越來越好。比起從前,她已算不錯了。
嫁入謝府做妾,又是謝府最有出息的子嗣,總比挑個小戶子弟,甚至都不是舉人的男子強。
漸漸的,秦蟬釋懷了,即便一點都不喜慶,更透著冷清,她也不那么在意了。
“轎子這邊入,可別走錯了。”
一道尖利的嬤嬤聲傳來,一點都不客氣,更有幾分指揮人辦事的意味。
秦蟬稍稍掀了蓋頭透過簾縫看去,將嬤嬤的樣貌記了去。
奴才罷了,即便她是妾,也不該騎到她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