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功夫,有一個人不能不提。
“阿青好像挺能打的,”有個人忽然想起,“你們還記得阿豪被打的那晚吧?采吟,當時你哥在場…”
當時谷翔要追阿青,把村里較活躍的年輕人叫到老樹下燒烤,希望大家出謀劃策,助他一臂之力。不料,阿豪跟阿青起了沖突,被她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每每提起她,阿豪從來沒有好臉色,記仇。
“她當初教健身操還夸過小梨,會不會背地里教過她功夫?”像谷采吟那樣,見孩子對功夫著迷,忍不住教兩招。
如果是,那么谷采吟確實很冤枉。
“就算是,王菊也不會罵她。別忘了,是寧姨及時把小梨的手接駁好,又給了止痛藥讓她順利考完試。”
這份恩情,夠王菊家惦記的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沒有一兩個月好不了。而小梨休養一周便上學了,接著考試。很多人猜她的手沒斷,可能是折骨,所以好得那么快。
無人懷疑寧姨家的藥有多神奇,神藥神跡什么的,離普通人太過遙遠,遠得令人不敢想象。
眼前的這些年輕人提這事沒有惡意,純屬猜測。
和老一輩人不同,他們對小時候的窮苦生活沒什么印象。羅家對大谷莊的貢獻屬于過去式,年輕人不會因為老一輩的感恩就對羅家人產生敬畏的心理。
再說,他們只是猜猜,并非刻意針對誰。
羅家的女兒是人,谷采吟也是,若后者是被冤枉的,理應還她清白。
不過大家沒證據,僅供茶余飯后說一說。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經人提醒,谷采吟皺了眉頭。她是幫自家叔伯干活,體驗農趣,聽了這番話,下午的活她沒心情再干。
推說頭暈,身子不舒服。
她從小在城里長大,是千金小姐,自家叔伯從不指望她能干多少活,不添亂就很好了,聽說不舒服便催她回家躺著。
從地里出來,谷采吟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澗邊洗了腳。
今個冬天不太冷,山水清涼,泡腳玩水特別舒服。
這就是她一心要回村里住的原因,青山綠水的,村里還有兩位退休的法醫(葉喬)和藥劑師(谷寧),帶有一絲神秘色彩。
可惜,她們家有一個不怎么討喜的姑娘…
總之,在這種地方住久了,病少了,命都能長一些,前提是有資金支撐日常生活。美中不足的是人情走動和口舌是非特別煩人,一件小事能被無限放大。
比如大哥對阿青的追求,和她教孩子們練跆拳道。
男生追女生本是一場美事,最后卻鬧得好像大哥對她有非分之想。自己最冤枉,教孩子們練功完全出于一番好心,不求回報,竟然還被辜負了。
王菊的那番話分明是打她的臉,說她多此一舉,當時那臉火辣辣的疼。
如果真是自己的錯,她認;如果是黑狗偷食,白狗當災,她拒絕當那只白狗。她一定要查清楚,還自己一份清白。
否則,誤人子弟這個罪名將跟她一輩子。
此時,在山邊的樹林里,有幾個小孩正在堆火烤番薯和毛粟。他們年齡太小,不用下地干活。小梨年歲最大,可她的手還沒好,也不用干活。
“小梨,你手還疼嗎?”
“不疼。”
小梨面容沉靜,手拿一根黑黑的樹枝當燒火棍,時不時的往火堆里給番薯翻個身。手確實不疼,別人說她的手沒斷,可爺奶和爸媽說是青姑家的藥好使。
她聽爺奶的。
“小梨,你這手還活著嗎?以后會不會咔嚓的一聲,又斷了?”小孩子的腦洞很大,盯著小梨姐的手仿佛在看一截蓮藕,咔的斷了,幸好有幾根絲連著。
眾孩一聽,齊刷刷的望向她那只被包扎得像粽子的手,嘩,好想試試。
小梨:“…”真不想跟這些小屁孩玩,幼稚鬼。
“小梨。”隨著聲音,一位成年人向大家靠近。
眾娃聞聲望去,看到是村里的谷老師頓時全身一震,一個個伸長脖子怔住了,像極了從地洞里冒出來的傻地鼠。
“谷老師。”小梨乖巧的起立,望向谷采吟。
谷采吟今天沒心情搭理別的小孩子,只敷衍的吩咐一句,“不要玩火,趕緊回家。”
孩子們一聽,哦了聲,紛紛扔掉燒火棍,跑了。
小梨:“…”
也好,這些烤番薯、烤粟子全是她的了。
“小梨,”谷采吟找塊石頭坐下,斟酌一下詞匯,婉轉的問,“你老實告訴老師,你的手是李壯弄傷的嗎?”
小梨一愣,不出聲。
“你別怕,李壯同學已經轉校,下個學期他不會再欺負你。”谷采吟和顏悅色的安慰她,“老師是關心你,把真話憋在心里頭特別難受,同時也想知道真相。”
小梨到底是小孩子,聽罷點點頭。
谷采吟按下內心的喜悅,循循善誘,“他怎么打的?”
“他逼我同桌拿零用錢給他,還作弄她,我就弄回他。后來他幾次打不過我,就找他表哥來…”
李壯同學的表哥是體育生,打架很厲害,加上人多,下手不知輕重就把她的斷了。
“你干嘛不用我教你的跆拳道去打?”谷采吟不動聲色的問,心跳得極快。
千萬別用,千萬別用…
“我就是用你教的去打,他們人多,我打不過。”
小梨不假思索的話,徹底擊潰谷采吟內心的一線希望,猶不死心的套話:
“你為什么不用阿青教的功夫打?”
“青姑沒教我功夫。”小梨抿著腮幫子,一臉失望道,“她教的是健身操,像跳舞。”
“…”谷采吟沮喪的望著小梨,一時半會不知說什么好,喃喃的問,“那,李壯的牙是你打的?”
這個嘛,小梨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點點頭,“他約我到河道邊,讓我在下午考試抄答案給他,不然他就讓我同桌考不了試…”
作弊不光彩,李壯輕敵了,以后她廢了一只手就變乖了,沒讓表哥在旁護著。結果被小梨冷不丁伸一腳,將他踹下河道摔個狗啃泥。
谷采吟扶額,渾身冷汗直冒:
噢天哪,天哪,現在的小學生原來這么彪悍?
“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找那個表哥報仇。”小姑娘握緊拳頭,眼里冒出仇恨的火花。
咦?!!谷采吟一臉驚悚,救命啊!
“小梨,你這么想是不對的,你的仇已經報了…”她的命好苦啊!
一大一小在樹下討論“冤家宜解不宜結”的奧義,無人留意到旁邊不遠的一棵枝干筆挺高的樹上,有個人正舒服的躺在樹杈上看風景。
這個,她犯了一個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家樹哪有野樹香?枯木嶺的樹睡膩了,她要換一棵睡。
嗯,感覺果然與眾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