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我明日得進城一趟,”錢淺一大早連續在家呆了幾天,對于坐吃山空行為十分不安的錢淺終于待不住了,她有養家糊口的壓力,必須要出門賺錢,可不能像某人一樣天天在床上躺著。眼見著薛平貴傷勢見好,可以偶爾坐直了呆一會了,錢淺立刻準備出門做工。
將早飯端到薛平貴床前,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好幾天沒出門攬活。我若出門,您得自己在家,這坡上荒屋日常也沒人過來,您一個人可以嗎?”
“姚娘子放心去。”薛平貴痛快地點點頭:“我用不著人照看。”
跟薛平貴溝通過,錢淺立刻開始著手準備進城。進城去當然不能空手,她又開始忙著做點心。材料嗎,還是萬年不變的黍米面和棗泥,現有條件就這樣,任由她是技術再精良的大廚也沒用,她這個窮鬼暫時只能買得起黍米和紅棗。
鑒于家里有薛平貴這個傷患,因此錢淺第二天早上做了點心之后,很大方地分給了薛平貴兩塊黍米棗泥糕,而她自己,則是吃得傳統農家大菜——雜糧豆餅。
“我可真是個好保姆。”錢淺捏著豆餅對著野菜湯嘆了口氣:“我做的點心自己都舍不得吃,都要拿去賣,硬生生分出兩塊來給薛平貴,好心痛。”
“你也別太小氣了,”7788撇撇嘴:“他是客戶,咱是龍套,為了積分和任務評級,你就認命吧小保姆。跟主角處好關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萬一以后他不肯乖乖去當兵呢?你還得努力忽悠他。”
薛平貴并不知道自己的伙食比錢淺的好太多,不過他對于這家女主人的廚藝也表示出了驚嘆。他沒想到,不值錢的黍米和紅棗居然能被這位姚娘子做成如此精致的點心。越精致的點心越費工夫,怪不得這位姚娘子一大早就起來忙活。
“姚娘子的手藝可真是不俗。”薛平貴盯著那幾塊點心看了半天:“將黍米糕做得如此精致,在下還是第一次見到。”
“還好有門手藝。”錢淺嘆了口氣答道:“我在武家坡是沒有田地的,若是再沒有謀生的手藝,可真要活不下去了。”
貧窮的農家買不起田地,有些會租賃地主的地耕種,像錢淺這樣不依靠耕種過活的農戶倒是少見,薛平貴忍不住好奇還是打聽了一句:“姚娘子沒有賃田嗎?”
“我一個人能種多少地?”錢淺忍不住笑了:“靠我自己,怕是連自己的口糧都種不出來。”
“你…”薛平貴猶豫了半天,最后拐著彎地問了一句:“怎么不回娘家?”
能問出這句話,基本上已經認定了某些事實,錢淺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反正以后要幫薛平貴養家,要做好鄰居、好伙伴的,因此她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答道:“我爹娘逃荒將我賣給武家坡的一戶人家做童養媳,眼下家人早就不知流落到哪去了,我上哪去回娘家。”
“童養媳?”薛平貴很是意外錢淺這個回答,最終沒忍住好奇多嘴打聽了一句:“那你怎又會獨自在這里?”
“被休了啊。”錢淺一臉無所謂地答道:“我以前那個相公只有三歲,夏日里一場疹子沒熬過去。孩子都死了,還留這個吃閑飯的媳婦做什么?所以我就被找了個借口休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家?”薛平貴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你就這樣老老實實被休出門?”
“不然怎樣?”錢淺沖薛平貴笑笑:“在那家里也是長工一樣的干活,還不如出來自己過活,還省了伺候兩層長輩呢。那家子人可不知道我有廚娘的手藝,否則怎么舍得放我出來。”
“可是…”薛平貴眉頭緊鎖,一副不贊同的模樣:“這樣被休出門,與你的名聲有礙。你是女子,總是吃虧些。若是守寡在家,再嫁也許還容易些,被休出門…”
“誰說我要再嫁了?”錢淺挑眉望著一臉操心的薛平貴:“我自己好好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有廚娘的手藝,只要肯出力,不怕活不下去,又用不著找人養活我,做什么還要請個大爺回家來伺候?”
這樣的言論在現代社會很是常見,然而聽在“古人”薛平貴的耳朵里,則是萬般不順耳。他皺著眉憋了半天,卻也想不出到底該怎樣反駁錢淺,最后冒出一句:“女人家總要嫁人,哪能自己一個人苦熬一輩子。”
“怎么就成了苦熬了?”錢淺有些好笑地看著薛平貴:“農家媳婦才苦呢!農活一點不少干,還得洗衣做飯伺候大爺一樣的男人。我已經在趙家熬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出來了,做什么還要想不開再嫁?反正我已經嫁過人了,官府管不到我頭上,我樂得自在。”
薛平貴郁悶地躺在床上仔細咀嚼著錢淺這幾句話,總覺得哪里不對似的。但到底是哪里不對…想不清楚!一定是姚家小娘子嘴太厲害,詭辯!
不過這位姚家小娘子真是能干,薛平貴在這家里躺了幾天,就沒見她閑著,上山砍柴、下河洗衣,做飯縫補甚至連修窗戶都是她自己來。不過姚家小娘子雖然真的能干,這個家也是真的窮。
無聊躺在床上的薛平貴一邊打量著自己所在的破屋子,一邊忍不住替錢淺發愁。窮成這樣也是沒誰了,炕塌了一角,門框也是歪的,房頂的瓦片壞了,窗戶雖然剛剛被姚家小娘子修理過,卻還是缺了窗紙。這樣的破屋跟鬼屋也差不多了,眼下已是秋日,也不知道這連被褥也只有一床的小娘子在這樣的屋子里要怎樣過冬。
事實上,如果沒有薛平貴這個拖后腿的,錢淺拿著她當廚娘賺來的半兩銀子修屋頂是足夠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半兩銀子最終沒能用來改善龍套的生活條件,而是被男主用來看病了,可憐的龍套君錢淺,只能做個過手財神,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銀子變成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