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縣尉說道:“這位公子,你說兇手不是杜甫,何以見得啊?僅僅因為在下人們常來常往的小路上發現了血跡,就如此判斷,是否未免有些草率?”
謝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當初說杜甫是河東裴氏的姻親,阻攔縣令刑訊杜甫的,是你。
如今我要給老土洗脫冤屈,跳出來質疑的,還是你。
你到底是哪頭的!?
難道就因為要巴結皇室宗親,就能把河東裴氏的姻親棄之如履,還真是一個好現實的縣尉啊!
謝直撇了撇嘴,根本懶得搭理他,直接對李旭說道:
“我說杜甫不是兇手,自然有證據。
李兄可還記得那支作為兇器的蝴蝶金簪?
你可還記得蝴蝶金簪上的損傷?兩只振翅欲飛的翅膀,卻僅僅毀壞了一只。”
李旭一聽,還真是,那支蝴蝶金簪上蝴蝶的翅膀壞了一只,死死貼在金簪的主體之上,但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謝直見他點頭,繼續說道:
“當初我看到這支蝴蝶金簪的時候,就有疑惑,兩只翅膀為什么偏偏只損壞了一只?
試問,一支金簪刺破令兄的喉嚨,力道自然不小,那么,在兇手行兇的時候,這蝴蝶金簪又是如何受力的呢?”
說著,謝直隨手抽出一支木簪,用手一握,用來給大家示意。
“如果兇手握住金簪的中段,那么,位于后端的兩支蝴蝶翅膀都不應該損壞…
如果兇手握住金簪的后端,那么,兩支蝴蝶翅膀應該全部損壞…
可蝴蝶金簪單單毀壞了一邊的翅膀,這又是怎么回事?”
李旭一聽,還真是怎么回事,謝直不說,他還真沒有意識到這里面有問題,經過謝直這么一說,再看他手握木簪的示意,頓時明白了過來,卻又陷入了迷茫,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只見謝直手握木簪,順手向后一指,哪里正是杜甫臥房正對中院月亮門的側窗。
“直到謝某看到這個窗戶的位置,一切疑惑才豁然開朗。
想必是兇手逃跑到這里的時候,將蝴蝶金簪扔到了杜甫的臥房之中。
而那蝴蝶金簪上的翅膀最是精巧不過,落地之時,自然有了損傷。
要說兇手和這間臥房的主人之間,應當也沒有任何仇怨,兇手如此做,只不過是用蝴蝶金簪來混淆我等追查真兇的視線。
李兄要是不信的話,派人到這臥房之中一看便知,據謝某猜測,在臥房發現金簪的位置,和這扇窗戶只見,必然有金簪初次落地的痕跡!”
他都說得這么清楚了,其他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戴捕頭立功心切,邁步就要進屋,卻被謝直一把拉住。
孫縣尉冷哼一聲,派了一名剛才沒有和謝直等人同行的衙役前去,心說這小子還挺小心。
不多時,衙役回報,在地面之上,果然有輕微的血跡。
眾人一見,大喜之余紛紛驚愕,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在客舍之中轉了一圈,隨后通過蝴蝶金簪上的一個小小細節,就能完全模擬兇手的所作所為,宛如親見一般,他是神仙嗎?開天眼了!?
唯獨孫縣尉暗自皺眉,尤其看著李旭也如果看待神人一般看著謝直,心中更是不高興,想了想,開口說道:
“這位公子,這支金簪會不會是杜甫自己扔進臥房的呢?
就按你說的,這是兇手混淆視野所致,也許是杜甫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如此也說不定啊。”
謝直冷冷看了他一眼,都沒說話,伸手提起了袍服的前襟,指了指自己的鞋子。
眾人一看,一雙烏皮靴上又是泥又是土,臟得不要不要的。
再看和他同行的其他人,戴捕頭,兩名衙役,楊七,柱子,眾人的靴子上也一般無二。
李旭突然福靈心至,“這是行走那條土路所致!?”
一聲驚呼之后,連忙看杜甫的雙腳,一雙靴子之上,卻沒有泥土!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都想明白了。
謝直模擬了兇手殺人之后逃脫的過程,論證了杜甫不是兇手。
具體論證過程如下:
其一,以十多處血跡為證,兇手逃脫的路線,就是那條小路。
其二,行走小路的人,無論是誰,鞋上都會沾染土路之上的灰塵、泥水。
其三,杜甫的靴子上沒有,說明他從來沒有從那條小路上走過。
所以,杜甫不是兇手!
嗯,三段式,嚴絲合縫!
眾人雖然不知道什么事邏輯論證,不過事實就在眼前,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另外還有一個佐證…”
這時謝直再次開口。
“據客舍伙計所說,杜甫昨日入住之后,在臥房之后沒待一會,就和魏家班眾人一同去前院飲酒,喝多了以后,是魏家班的班主將他送回了臥房。
在整個過程中,這間臥房之中,應該沒有人進出。
而杜甫也好,魏家班班主也罷,他們初入客舍,自然不會去走那條小路。
所以,大家可以去臥房之中查驗一番,看看臥房之中是否有泥水腳印…”
這回戴捕頭可學聰明了,根本沒動,指揮著其他衙役進門查看,剛才謝直攔著他不然他進去查驗血跡的時候,他還心中疑惑來著,還以為謝直不愿讓他立功,現在一看,根本不是,人家謝直是怕他的一雙臟靴子在臥房中踩出泥腳印,到了最后說不清楚。
片刻之后,衙役回報,臥房中果然沒有泥腳印。
杜甫一聽,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繼而喜笑顏開,笑得臉上的八字眉都笑開了。
李旭卻根本不關心杜甫如何想,他只想知道真兇到底是誰?
“謝兄大才,片刻之間便能有如此收獲,不過真兇依舊沒有落網,不知謝兄何以教我?”
說完之后,對著謝直深深一禮。
“還望謝兄不吝賜教,李某日后必將厚報!”
謝直一看,趕緊上前把李旭饞起。
“李兄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同窗,自然有互助之義。
至于真兇么…
就在那了。”
說著,順手一指。
眾人一看。
一人被綁了個結實,嘴里還堵著塊破布。
正是楊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