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死小子是要奔喪去啊!?跑那么快干什么!?”柳氏被撞倒在地,頓時不干了。
哥哥牛佐瞪著一雙銅鈴一般的大眼,直愣愣地看著柳氏,一言不發。
倒是弟弟牛佑趕緊上前把柳氏饞了起來,扯開那張血盆大口,露出一個嚇死人不償命的“微笑”,輕聲說道:“二叔母勿怪!都是我們兄弟聽說三哥大好了,這才跑了過來,跑得有些急切,沖撞了二叔母,還請二叔母勿怪啊…”
柳氏向來不喜歡牛氏兄弟,不過她也知道即便利用這件事鬧騰一頓也沒有什么效果,這倆傻子滿心都是謝三郎,她柳氏罵得再狠人家也不往心里去,干脆惡狠狠地瞪了牛氏兄弟一眼,扶著腰一瘸一點地走了。
牛氏兄弟和謝直對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柳氏的背影,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在笑聲中,謝直仔細打量這兩位表弟,老大牛佐,眼大如銅鈴,老二牛佑,嘴大如血盆,長得實在是太有特點了,也不知道舅舅舅母在生他們的時候怎么設計的,反正謝直直接就直接稱呼他們的小名,“大眼”、“大嘴”。
牛佑牛大嘴上前一步,一臉喜悅溢于言表,“三哥,你這是大好了?”
謝直點頭,“你倆怎么樣?我聽說你們跳下山澗去救我,沒傷著吧?”
“沒事。”依舊是弟弟牛佑開口,哥哥牛佐就在旁邊咧著嘴傻樂,“三哥你也知道我們哥倆皮糙肉厚,山澗也不高,跳下去看著危險,其實沒啥,一點傷都沒有。”
謝直感受到兄弟發自內心的喜悅和關懷,心中也是感動,他們兩個說是自己的表弟,在原主的記憶中,也是他最好的兩個朋友,從小就在一起在汜水縣“為非作歹”,那真不是一般的感情,如今看到他們奮不顧身地救援自己還是這么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當真是拿自己當了親兄弟,不過他在感動之余也不免提點幾句。
“那也得小心,萬一有個什么傷之類的,得趕緊治。”
“都說了沒事,三哥你就放心吧。”牛佑滿不在乎地說完,卻把話題引到了哥哥牛佐身上,“三哥你不知道,我們跳下去救你上來之后,我爹聽說了,還著實地夸獎了我們哥倆一番,還獎勵了我哥一把橫刀…”
一提到橫刀,哥哥牛佐的話可就來了,“三哥,三哥我跟你說,絕對是一把好刀,通體精鋼打造,還是洛陽城中大匠的手藝,最厲害的是刀重一十六斤,比尋常橫刀重了足足三倍…”
牛佐瞪著大眼當當當當一頓噴,噴得謝直都有點懵了,這才最后聽他問道:“三哥,你想去看看不?”
謝直趕緊點頭,只要你閉嘴,讓我干啥都行!
“行啊,拿來看看吧。”
牛佐笑了。
“三哥,您想什么呢,我們哥倆今天過來是探病,帶著刀子像話嗎?
三哥想看,也簡單,刀子在演武場呢…”
“怎么放那了?”
“嗨,昨天我哥新得了這把寶刀,興奮的根本睡不著,夜里趁著家里人都睡了,就拉著我跑到演武場去練刀,整整練了一宿啊,這不,早晨要來看你,帶著刀子不合適,我哥就把寶刀藏在演武場了…”
那還說什么,走吧。
謝直和牛氏兄弟簡單收拾一番,離開謝宅,前往“演武場”。
說是演武場,其實就是一個大院,那原本是城東的一處廢宅,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多年無人居住,房屋早就腐朽,連院墻都塌了。
謝直三人以前在附近游蕩的時候發現了這塊風水寶地,立刻大喜過望,還相互約定不得告訴家里人,等于是把這個廢宅當做他們仨的“秘密基地”了,然后這處廢宅就成了三人的“演武場”、“游樂場”、“藏寶地”、“露天燒烤營地”、“躺地上看星星的地方”、“暢想未來、談論美女的固定臥談地點”…
前往演武場的路上,謝直隨口問道:“這兩天,縣里有什么新鮮事沒有?”
“還有兩件新鮮事兒,”大嘴牛佑說道:
“第一個,楊家楊龜壽那小子的貼身婢女跑了。
今天早晨我們哥倆過來的時候,看著楊龜壽帶著一群家奴正在東城尋找呢。
嘿,三哥,你是沒看見當時楊龜年的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要不是我們哥倆著急來看你,我非過去好好羞臊他一回…”
謝直點點頭,他對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興趣不大,“另外一個呢?”
“另一件事兒沒什么意思了,前天,新任的縣尉到任了,昨天晚上在驛站給新縣尉開得接風宴,除了老爺子之外,縣里的官吏富戶悉數到場,聽我爹說,新來的縣尉是個有名的詩人,在接風宴上還做了好多詩呢。”
謝直聽了,精神一振。
這個好。
唐詩宋詞,千年文華啊。
九年義務教育外加三年高中,學了多少唐詩啊,說起來…全是眼淚!早他娘想見見這幫孫賊了!
“知道新來的縣尉叫什么嗎?”
“王昌齡!”
七絕圣手…是他!
謝直不由得心花怒放!
孫賊!
老子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那是老子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回家忘了背詩了,結果我爸讓老師叫到學校去一頓數落,那是我爸第一次被叫家長,回家以后給我這頓好打!
那首詩,老子是留著眼淚背下來的!
出塞二首•其一!
是不是你寫的吧!?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一念至此,謝直轉身就要奔縣衙。
大嘴牛佑都懵了,“不是,三哥,你干嘛去?”
“上縣衙,找王昌齡!”
“找他干嘛?”
“揍他!”
牛佑可嚇壞了,一把抱住謝直:“哥!冷靜!那王昌齡昨天才到任,怎么就得罪你了啊?再說,他現在是縣尉,揍他,犯法…”
“怎么還犯法…”
謝直不干了,不過話還沒有說完,腦海中突然“叮”的一聲響,一段文字突兀地出現——
唐律疏議•斗訟律——諸毆制使、本屬府主、刺史、縣令…徒三年…毆佐職者,徒一年…
這是什么!?
謝直懵了。
唐律疏議?
這不是備考研究生時候看過的資料么,就是簡單地翻了翻,怎么全部儲存在記憶中了?
那么其他資料呢,是不是也都存下來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福利?
謝直不由得大喜,我就說穿越這種事也沒那么隨便,好歹也得給點實惠的。
不過在最初的驚喜過后,他又仔細看了看文字的內容,就有點不高興了。
王昌齡這孫賊現在是汜水縣的縣尉,按照唐朝的官制,屬于縣令的佐官,真要是揍了他…
徒一年。
啥意思?
一年有期徒刑!
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打個架而已,要是放在后世,最高的處罰也就是拘留十五天,這么到了大唐就這么嚴苛?
謝直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看來這王昌齡還真不能揍了,因為出口氣勞動改造一年時間,實在有點不值啊。
不過,難道就這么放過他,謝直實在有點心有不甘,就算不能揍他,當面懟他兩句也是好的,這也算是出氣了啊。
怎么就沒個合適的機會呢?
牛佑一見謝直沉默了,冷汗都快下來了,這位爺,不會是真在考慮毆打縣尉的可行性吧?不行,得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三哥,咱們不是去看我哥那柄橫刀嗎?馬上就到了,咱們先看刀吧,縣尉什么的,以后再說…”
謝直正在糾結怎么才能給王昌齡添點堵,聽了大嘴的話,也不走心,就這么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們兄弟兩人來到了“演武場”。
大眼牛佑前去取刀,謝直就和牛佐站在演武場中。
此時謝直左想右想都沒什么頭緒,索性不想了,抬眼看了看這處演武場,不由得一陣感慨。
三人占據這處廢宅得有個七八年了吧,從十來歲的小破孩成長到現在,有多少時間消耗在這里?仔細想想,這處“秘密基地”都快趕上后世學校的多功能廳了,只要三個人湊在一起,基本都是在這里度過的。
就在他感慨無限的時候,突然從正房偏廳中傳來一聲驚叫!
那正是牛佑藏刀的地方!
怎么了這是!?
另外…聽這聲音,怎么還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