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又到了午后,御史府上的下人們也開始裝點起府院來,本來有些壓抑的門庭,也變得多少有些活潑起來。
奚弘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他翹著二郎腿,絲毫不顧及形象,或許古代的這些所謂的禮法規矩,絲毫不能讓他有所改變。
他看著眼前走來走去,忙碌不停的映荷與戴雪,不禁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打算布置到什么時候啊?屋里里貼來貼去,外面的人又看不到,有必要嗎?”
映荷氣鼓鼓的撇了奚弘一眼,只道:“公子不愿意幫忙的話就好好在床上躺著就好了,還說什么風涼話?我們這屋沒來就沒什么人,不像老爺或是宋大人屋里熱鬧,要是再不布置一下,更要讓府上的下人們嚼舌根了。”
奚弘不禁笑出了聲,原來映荷心里打的是這個算盤,自己不太喜歡用下人,況且有她們兩個已經足夠了,這樣一來自然不如別的屋里的人丁多。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幫你們兩個一下。”
奚弘說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伸了個懶腰,看這兩個小妮子都身形嬌小,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就碰不到了,自己于是笑著接過她們手中的窗花和掛畫,輕輕松松的掛到了指定的位置。
三人一起忙乎了一陣子,總算是將白天在集市上百姓們送的東西都弄好了,奚弘長久不干這些雜役,這么忙了一會,竟出了一身汗,他趕忙摸到床上,又躺下不愿意起來了,心想自己被人伺候慣了,現在真是四體不勤五谷不豐,以后要是落魄了怕真要像古代書生一般餓死了。
戴雪見奚弘這樣,忙上前來問道:“主子是不是累壞了?婢子給您揉揉肩膀吧。”
奚弘笑道:“不必了,你們天天這么忙碌,也沒見喊累,我這都是被你們慣出來的,以后可不能這么一直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
“主子是大人,我們是下人,這怎么能一樣呢?”戴雪不解的問。
“我可不是你說的什么大人,我落魄的時候比你還要落魄呢。”奚弘剛要講開大道理,一旁的映荷忙道:“戴雪姐姐快去忙你的吧,不然公子又要教訓你了。”
奚弘也不生氣,只是笑道:“臭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
映荷上前把戴雪拉到一旁,小聲對她說了什么,戴雪隨即點了點頭,徑自下去了。
奚弘也懶得管她們,映荷恐怕又出了什么鬼點子,叫戴雪去辦了。
不多時,蘇酂屋里來人,說是叫奚弘明早到府衙一趟,御史大人準備趕在年前,將此次出兵孟養的將士們都好生封賞一下,來個雙喜臨門。
二女聽了這個消息,都大喜過望,只有奚弘面色如舊,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知道了。
吃過晚飯,見天已經完全黑了,奚弘之前一直在外趕路,今早才抵達孟養,故而此刻一股倦意涌上心頭,他幾步走到床邊,又脫鞋躺了上去。
戴雪將碗筷都收拾下去之后,便在屋里收拾起從密堵帶回來的東西,而映荷則在一旁查看奚弘置辦回來的年貨。
映荷不輕易間瞥向戴雪,只見她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張紙,似乎是一張畫。
映荷頓時來了興致,她走到戴雪旁邊,見她沒意識到自己,還在端詳著手中的畫,不禁笑道:“戴雪姐姐拿弄的丹青?怪好看的呢,咦,上面還有題詞呢。”
戴雪被映荷嚇了一跳,她回了回神,才開口道:“這幅畫是一位姓孟的姑娘臨走時托我保管的,是她畫的。”
“姓孟的姑娘?是姐姐的熟人嗎?”
戴雪搖了搖頭。
“是主子的熟人,奴家不過是個下人,怎么能認識呢。”
映荷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這位孟姑娘一定是好看的緊了,看她的畫,便知道是秀麗之人。”
戴雪聽了這話,不禁笑了笑,道:“映荷妹妹猜錯了,孟姑娘雖然心靈手巧,但卻不是什么俊俏之人,你見了她,恐怕要被她的容貌嚇壞了呢。”
映荷聽了這話,不知怎么突然輕松了許多,她不禁問道:“真的嗎?孟姑娘是這樣的嗎?”
戴雪點了點頭,隨即將那畫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旁。
映荷又好奇的拿起了那幅畫,只見上面繪著多多秋菊,飽滿而優雅,卻不像是出自普通畫師之手,再看一旁的題詞,不禁又贊嘆道:“好漂亮的小楷。”
“妹妹拾得這些字嗎?寫的是什么?”
戴雪開口問道。
映荷皺著眉頭,斷斷續續的念道:“《臨江仙•寒菊》好像是這么念的,我也識不得幾個字。”
映荷現在雖然是下人,但是她從小出生在一個地主家庭,多少還是識得幾個字的,而后來她被賣到李材府上做妾,自然要學習一些曲藝,所以這臨江仙的詞牌與格律,她還是知道的,只是這段經歷本就見不得人,更被她視作屈辱與羞恥,所以從不對別人提起,奚弘自然也不知道她還會唱詞。
“是這首詞啊,我知道了,這是主子填的。”戴雪笑道,語氣中似乎還有些得意。
“公子填的?公子竟然會填詞?他可從沒在府上賣弄過文采。”映荷不禁問道,奚弘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但確實不怎么在眾人面前顯露過。
映荷又仔細的將詞看了一遍,但是無奈她畢竟識字有限,也讀不出來。
“戴雪姐姐,能不能將這幅畫接我一陣子,明天中午就還給你。”
戴雪聽了,略微思索了片刻,見映荷十分期待,最后只得道:“這是孟姑娘托我保管的東西,借給妹妹未嘗不可,只是妹妹可要輕拿輕放,萬萬不可損毀,否則我沒法交代的。”
“放心吧姐姐,我絕不會把它弄壞的。”
映荷高興的喊道,隨即將這幅畫小心翼翼的收好,放進了自己的箱子里。
戴雪隨即也站起身來,她看了看天,道:“時候不早了,我看主子也睡下了,我們也休息吧。”
映荷點了點頭,隨即小臉一紅,聲如蚊蠅般的問道:“那姐姐…是和公子在大床上睡,還是,還是在地…”
戴雪不禁噗嗤一笑,道:“妹妹去吧。”
“既然…既然這樣,那明天再換姐姐去床上睡,我在地上守夜。”說著,映荷把頭垂的更低,忙跑進了內堂。
戴不禁雪搖了搖頭,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靜靜的收拾好一切后,她將行禮鋪在外屋,輕輕吹滅了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