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鵲無聲。
村民們望著拖著思輝向村中走去的孟璐,不知該如何是好。
村長臉色陰沉,村民從孟養被擄來這里,雖然生活條件艱苦,但是還從來沒有一人死于非命,今日飛來橫禍,讓他心里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自己年事以高,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夠帶領村民重歸故土,但是事到如今,原本平靜的小山村卻無緣無故的卷入這些紛爭之中,還鬧出了人命。
難道是自己錯了嗎?老村長抬頭望了望北方蔚藍色的天空,那片天空下有他曾經生活的土地,他的眼角不自覺流出了淚水。
孟璐揪著思輝的頭發,讓他隨著自己到了一間茅草屋里,進了屋子,她四下觀望了一下,這里多少有一些灰塵,看來莽應賢離開這里,已經有些時日了。
孟璐松開思輝,將他扔到一旁,此刻思輝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態,一副要死的樣子,被孟璐扔在一旁,依然像個死人一般動也不動。
孟璐進屋之時,便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封信件,她幾步走了上去,拆開信封,一張信紙從里面滑落了出來。
孟璐撿起信紙,看了看上面的內容,再看到落款人的姓名,嘴角難得露出一絲微笑,她將信紙篡成一團,轉過身來,冷冷的朝思輝走了過來。
思輝像是看著魔鬼一般看著她,直到孟璐一把又將其擒住,然后將手中的信紙使勁塞入了思輝的口中。
“把這信紙吃了,你要是敢吐出來,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孟璐陰森森的說,思輝哪里還敢反抗,幾口將紙團嚼爛,然后一使勁咽了下去。
孟璐這才站起身來,她走到一旁的床邊,從床底下取出了一個包裹來,然后緩緩走出了門去,臨出門之前,她仿佛有點不放心,又走了回來,然后一腳踩在思輝的小腿上。
“啊啊啊啊…”思輝痛徹心扉的嚎叫出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冷汗順臉而下,竟一時疼得昏死了過去。
孟璐貌似這才放下心來,推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大街上,村民見了她,都如臨大敵似的,各個神經緊張,動也不敢動。
孟璐冷笑了一聲,開口道“我給你們指一條活路,無論你們有心無心,現在都已經得罪了思輝,思輝自然就是被我拿住的那人,他官拜阿瓦太守,乃是在阿瓦有實權的人物,你們如果現在回家拿起工具,殺了外面的二三十個衛兵,那這件事便無從談起,也無人知曉,你們自然不會有事,但是如果你們放了他們,那么憑我對思輝的了解,他回去以后,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村民們聽了,一時間又紛紛議論起來。
“這是造反啊…要誅九族的啊!”
“是啊,我們村中雖然困苦,但是也都以忠孝持家,從沒有亂臣賊子啊。”
“什么叫亂臣賊子,我們本就是大明人,殺了這些蠻子,才是忠臣良將。”
“是啊,難道你們這些人還要認賊作父?阿四不能白死!”
老村長聽著村民們議論紛紛,他低頭嘆了口氣,這時候村民們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他,為首的幾個精壯男子走上前來,聲音堅定的說“村長,我們都聽你的,你說殺,我們就殺,你說不殺,我們便不殺,鄉親們都是曾經出生入死過的人,不會懼怕什么。”
老村長聽了,心里卻是五味雜陳,看今日這副景象,以前和平寧靜的村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他是想重歸故土,但是如果是以這種靠犧牲村民性命方式的話,他絕不答應,可如今到了這副田地,已經容不得他猶豫了,思輝是什么人,從他剛才竟然要烹煮弱女,已經能看出來了。
“殺!”
隨著老村長沉重的說出這一個字,先前議論紛紛的村民,一時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有些人臉上甚至還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他們可能不是缺乏殺人的勇氣,而是缺乏下這個決斷的勇氣。
“我們是大明人,為什么總是要受這唯爾小邦之人的氣?這么多年下來,該是時候了!阿四不能白死!”人群中一個壯漢大聲道。
隨即人們都附和起來,孟璐看著這些群情激憤的村民,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可笑。
如果他們早些有這種反抗的意識,怎么會被困在這荒郊野外八年之久呢?
“有功夫在這里叫嚷,不如趕緊去準備工具,泄露了消息,讓他們逃回阿瓦,以后有你們好受的。”孟璐突然說道。
眾人們一時興奮,有些過頭了,這時候清醒過來,男人們于是馬上跑回屋子里,將自己的鎬頭、鐵鍬之類的東西,盡數拿了出來,他們將工具發放給每個男人,然后為首的幾個人湊到老村長面前,開始商量起行動計劃來。
孟璐看著這幫還沒有丟失血性的農民,不覺搖了搖頭,她曾經認為東吁能夠擊敗腐朽的大明,但此刻她認為這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漢人從未丟失自己的血性,只是他們丟失了自己的英雄,只要能有一個敢作決斷之人,那么他們不會坐以待斃。
此時孟璐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
那是一個瘦弱的身影,就連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他整日東奔西跑,食不果腹,身份微賤,自毀前程,本應該是最沒出息的人。
但就是這么個人,卻讓自己耿耿于懷,甚至讓自己覺得,這個人無處不在,這周圍哪里有事情要發生,哪里就有他的蹤影。
孟璐想著想著,不禁自嘲的一笑,自己竟然也會覺得別人厲害,還真是不像自己的性子。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孟璐憑著本能猛地回過身來,神色轉瞬恢復了冷厲。
來者被嚇了一跳,不敢再往前走,站在了原地。
“這…這位姑娘,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對策,不知姑娘會不會…”
來人話沒說完,孟璐便擺了擺手,將其打斷了。
她轉過身去,朝著村口另一個方向而去。
“這的事情已經與我無關了,你們今后是福是禍,都是你們的事情,我要走了,思輝此刻動彈不得,他就躺在我曾經關押莽應賢的屋子里。”
孟璐說完,幾下躥了出去,在經過小女孩尸體之時,她不禁低下頭來,注視了片刻,隨即不見了蹤影。
一眾村民望著這個難以琢磨的“兇神惡煞”,心里卻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