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殘見赫連穆特的巨熊耀武揚威,嘴中發出“嗬嗬”的低吼,似在不斷挑釁。而白蟒則蜷作一團,從氣勢上便弱了三分。
雖然李殘心中雖希望長老的白蟒獲勝,但卻不得不承認巨熊看上去要強得多。
凡大蟒捕獵,無非“纏”與“絞”兩種辦法,但這兩種方法都速度稍慢,只適合偷襲,在這種針鋒相對的搏斗中是絲毫便宜也占不到。
只聽赫連穆特的巨熊忽然一聲咆哮,有如半空中一聲驚雷。那碩大的身影便撲將過來。
但冷不防的,巨熊在空中一趔趄,突然砰一聲倒在地上。
李殘定睛一看,原來是赫連穆特被什么東西絆住了,連帶著巨熊摔倒。絆住他的正是白蟒的尾巴。
那條白蟒不知何時從地下挖了個洞,身子仿佛一動未動,尾巴卻已悄悄游到赫連穆特腳邊,此時突然發難,自然打得他措手不及。
原來長老剛才一味示弱,不過只是驕兵之計罷了。
他深知巨熊難以應付,但與薩滿祭司相斗,打人和打野獸是同樣效果,便直接對較弱的赫連穆特動手。正與兵法中的聲東擊西之計相符。
李殘不禁在心中暗自贊嘆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赫連穆特感覺到一個冰冷柔韌的東西從腳踝處游上來,心中大為驚駭。他知道蟒蛇纏人那是不死不休,到最后被纏者周身上下的骨頭會寸寸斷絕苦不堪言。
想到此處,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免驚出一身冷汗。立刻傳念巨熊,不顧一切的撲到白蟒身上亂咬亂抓。
白蟒雖然厲害,但卻無法兼顧兩個目標,結結實實的中了幾巴掌,疼得嘶嘶直叫。
驅使豹子的薩滿祭司知道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也不再袖手旁觀,喝令花豹進攻巨熊。
那花豹高高躍起,居然一下落在巨熊頭頂,狠狠朝它眼睛抓去。卻不料巨熊一仰頭,花豹不僅抓了個空,更是把自己的頭顱送進巨熊口中。
只見那寬大的下顎如鐵閘般合攏,花豹連哀嚎都沒來得及,便成了熊口的食物,那薩滿自然也跟著一命嗚呼。
但這樣一來,白蟒卻爭取到了不少時間。
蟒蛇纏人時,會隨著人的呼吸慢慢收緊身體,所以被纏之人起初也并不覺得如何難受,只是呼吸略微窒澀。
但每呼出一口氣,蟒蛇便收緊些許,到了最后時刻,人肺葉中無氣可吐,只能吐出鮮血,場面極是觸目驚心。
赫連穆特雖收拾了花豹,但不免呼吸急促,多吸了幾口氣。白蟒趁此機會早已將身子纏得更緊。
赫連穆特心中雪亮,他知道此戰利在速戰,絕不可拖延。
于是拼勁平生力氣別住一口氣,令巨熊全力進攻。但巨熊不能呼吸,力量大打折扣,拍出幾爪子不疼不癢,對白蟒全無威脅。
長老道:“赫連穆特,你剛才不是挺厲害嗎?現在怎么像條死狗一般?”
聽他出言譏諷,赫連穆特怒火中燒,但此刻上氣不接下氣,又怎能反唇相譏?片刻后,他肚腹中的一點氣息盡數被擠出,白蟒順勢游向胸膛。
赫連穆特苦苦支撐,但知道胸中這口氣被擠出去也是早晚的事情。
但就在這時,白蟒的尾巴搭上他的脖頸,卻忽然被火燒了一般劇震起來。
這一下蟒身松開些許,赫連穆特深吸一口氣,令白蟒花費半天功夫建立起的優勢蕩然無存。
他絲毫不給長老機會,當即令巨熊直擊巨蟒頸部。那位置便是人們俗稱的“三寸”,乃是蟒蛇的要害所在。巨熊雙掌中有千萬斤的神力,又是蟒蛇不備之時,竟一下便將蟒首拗斷,毫無生氣的耷拉下來。長老立即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赫連穆特獰笑這走上前來,一腳踏住他胸口道:“老匹夫,看我怎么折磨你!”
長老已是氣若游絲,掙扎著問道:“你…你告訴我,剛才是怎么回事?否則我死后也陰魂不散與你作對?”
赫連穆特冷笑道:“你活著我尚且不懼,死了我便害怕了?不過告訴你也無妨,你來看!”
他一把撕掉脖頸上包裹著的氈布,露出一串黑乎乎的項鏈來。那項鏈相互撞擊發出金屬的聲音。竟是不多不少,整整一十三枚箭頭兒!
原來那白蟒絞殺獵物時腹部朝內,正巧擠壓到這些箭頭上。蛇腹柔軟而箭頭尖銳,再加上它本身用力極大,箭頭便一下子刺痛白蟒,讓赫連穆特占了先機。
長老大驚:“你…你…!”
剛說兩個字他便因為心神激蕩,一口氣沒上來而命歸黃泉。
赫連穆特道:“老家伙,便宜你了。”說罷走到盛著羊肉的盤子旁,塞進嘴里幾大塊肉猛嚼起來。
李殘見此人大戰之后面不改色,照樣胃口不減,冷血可見一斑。
他又忽然記起美雪的話,要尋找一十三枚鳴鏑,卻不知這人脖子上戴的項鏈與鳴鏑有沒有關系。
這時赫連穆特忽然想起李殘來,一腳蹬翻他藏身的柜子,惡狠狠道:“你窺破了我們的秘密,也去死吧!”
李殘雖未帶刀,收拾他卻仍是易如反掌。但剛想出手時忽然聞見一股似有似無的幽香飄來。
李殘極為警覺,立即屏住氣息。那赫連穆特卻混若不覺,連著吸進好幾大口。忽然身旁的巨熊先是如同喝醉酒一般摔倒在地上。
赫連穆特大驚道:“怎么回事?”
話音剛落便覺得一股無可抵擋的困意猛烈襲來,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時帳簾一掀,走進一個俏麗的身影,正是美雪。
李殘奇道:“美雪,你怎么來了?”
美雪不答,徑直走到赫連穆特身旁,捧起他的箭頭項鏈略一查驗,笑道:“李君,你立下大功了!你可知此人是誰?”
李殘道:“他叫赫連穆特,是個薩滿祭司。”
美雪搖搖頭:“不。那只是他的表面身份,他實際上是匈奴左賢王,或者說兩名左賢王中的一個。”
李殘撓撓頭道:“你把我說糊涂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雪先將仿制的項鏈換了,拿到真正的鳴鏑,然后道:“此事要從我混入金頂大帳后說起。
我灌醉了左賢王吉吉哈魯,尋遍大帳卻沒找到鳴鏑,心中彷徨不已。于是我想著再搜最后一遍,實在不行便只能撤退了。
鳴鏑自然是沒找到,可我卻意外的搜到一張熊皮和一套油彩。”
她指了指赫連穆特“就是他身上穿的,臉上畫的這些。我不禁納悶兒,至高無上的左賢王私藏這些東西干嘛?
我聞了聞油彩,味道極重,全是用天然的材料簡單加工而成。我知道,這是薩滿祭司專用的東西。
但事情奇怪就奇怪在這里。大薩滿祭司與左賢王一個管宗教,一個管政務,向來水火不同爐。左賢王暗藏薩滿祭司的衣服,莫非還能混進他們中去當臥底不成?
這個想法非常荒誕,但卻給我提供了一種思路。
我靈光乍現,忽然想道:左賢王只有一個,那肯定辦不成此事,但若是有兩個呢?”
“兩個?”李殘半信半疑的問道:“怎么可能有兩個左賢王?”
美雪一笑:“有什么不可能?比如一個替身,或者…一個雙胞胎兄弟!”
李殘一聽幾乎懵了,即使是在說書先生口中他也從未聽過這種事情。
美雪道:“你不用瞪那么大的眼睛看我,這種事并不新鮮。早在四百年前,我們扶桑國便有大名這么做過。而他們的做法無一不是和中原皇帝學的。
匈奴和漢人打交道的時間更長,這些伎倆自然是門兒清。只是和君主的容貌、神態、舉止全都相似的替身極為難找,所以才很少見于史書的記載。
我當時想著左賢王吉吉哈魯為人多疑,一定不會把鳴鏑交予旁人保管,只有放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所以我斷定在寢帳中呼呼大睡的那個左賢王一定是假的,誰拿著鳴鏑誰才是正主!
有了這條思路事情便清晰了。那便是左賢王本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其中一人稱王以后怕別人害他,是以安排他的兄弟在臉上涂抹油彩,成為一名薩滿祭司。
他們倆全都學習了彼此所需要的知識、技能,每隔幾天或半月便對調一次身份。
為了安全起見,那代表兵權的鳴鏑會永遠戴在扮演薩滿祭司之人的頸上。
歷史上有許多明君圣主‘大難不死’甚至‘死而復生’的奇跡,大多數都是這種把戲。
但這把戲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誰敢毫不懷疑的將最高權力交給旁人呢?又有誰能在日復一日扮演兩個角色的同時還記得自己究竟是誰?”
說到這兒,美雪忽然打了個寒噤“這種生活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再過了。”
李殘忽然想起,美雪曾為了避禍而和櫻樹晴川對換身份,致使一個忠心耿耿的朋友反目成仇。這種自責與落寞恐怕只有她一人能懂吧。
而美雪此時也久久注視著赫連穆特,心中思緒翻涌。半晌后,她終于平復心緒,握緊一十三枚鳴鏑:“走吧李君。明天就是你建立功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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