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進棚戶區,祝慶市的繁華與熱鬧就被隔絕了。
隔了一條街,就是兩個世界。
快到正午,這里隨處可聞著嗆人的油煙味。
阿凱似乎已經忘卻了之前的悲傷,興高采烈地走在前面,還一路給平常幾乎不來往的街坊打著招呼。
聽見阿凱的呼聲,一干不甚相熟的街坊鄰居詫異地抬眼望來,然后過了好久,才不自然地回了一聲。
易東無奈地搖搖頭,來到這個世界后長期揮之不去虛幻感和孤獨感讓他很難對一樣事物保有持續的喜愛和興奮。
更多的時間里,心智成熟的易東更愿意把時間用來增強自己的實力和探索這個陌生的世界。
果然,還是不能理解這些家伙。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阿凱剛剛拐過了最后一道巷子,面前是他死去的父母留給他的,也是他活到現在唯一的家,雖然有點破。
“啊,你說什么。”阿凱的聲音從墻的另一側傳來。
“我說…”
“嘩啦啦——”
一陣西風突來,梧桐葉落,也不知是哪側的墻頭吹來幾張新紙。
“呸呸呸,什么東西。”易東扯下蓋在臉上的印刷紙張。
“通緝令青焰會會長鐵林襲擊警員,同行國際警察不慎落入下水道舉報青焰會成員有獎提供鐵林、國際警察、青焰會成員線索有獎…”
通緝令的下面,赫然是鐵林的頭像以及…帥哥的側像!
易東愕然萬分,這搜捕鐵林是應有之義,可是這貼上帥哥的照片,把犯人和國際警察的照片放一起是什么意思。
照片也不是拍得,像是從某個攝像頭上截下來進行復原的。
帥哥那家伙能在國際警察調查組的一線待上十年,易東對他的安全并不是很擔心。
“怎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隨手將通緝令揉成一團,易東高聲回了阿凱一句:“啊,沒什么!”
“沙沙~沙沙~”
是腳踩梧桐,是風掃去,是…
“浩…呃。”厲喝戛止,沙沙突歇,是阿凱的聲音。
搶步轉角。
“叮,當啷啷啷…”紅白兩半在地上旋至無力 “吧唧。”落羽飛飄,波波摔在地上。
勾鐮離身,頭顱低垂。
勒克貓絕望的電光中,易東將阿凱搶回。
“喲,我們英勇機智的小間諜出現了。”
沙沙振翅,雙鐮垂于身側,飛天螳螂氣定神閑地承受了一道電擊,身后的人影摘下了警帽。
“水!星!”易東認出了面前的男子,“君!莎!和!彥!”
“很高興見到你。”不是很英俊的臉龐上笑得和藹可親。
“咳…咳咳!”殷紅從阿凱的口里涌了出來,易東抬手去擦,卻是越擦越濃,不知什么時候,阿凱的胸口也紅了一大片,易東手扶著胸口,早就沾上了鮮血不自知。
“咳咳…好痛啊,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阿凱沒有“骨氣”的留下了淚水。
“別說話。”易東木木地說道,雙手按在阿凱胸口的貫穿傷口上,試圖止住血液的外流。
“我…我要說,再不說…再不說就說不出來了。”阿凱使出最后的勁扯住了易東的領子 易東再次擦去阿凱因為過于激動從嘴角涌出的血漿。
“幫…幫我照顧…照顧浩子。”
“好。”
“把…把勒克貓給莉莉斯。”
“好。”
“謝…謝謝你,趕…趕緊逃…”
“唔呃。”阿凱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怎么就這么難呢,我不想…不想死啊。”
清澈的淚水滑落下來,將血色沖淡了些許,抓住領子的手慢慢松開。
易東伸手將其握住,搭在了阿凱的胸膛上,將阿凱的身子緩緩放在了地上。
“喵嗚——”
勒克貓跪在阿凱的身邊,輕輕的伸出舌頭舔舐著阿凱的臉頰,期盼著阿凱再次因為自己舌頭上的倒刺感到刺痛,火冒三丈地追打自己。
添了幾條血痕子,阿凱依舊是那微微笑的樣子,仿佛在說反正我不痛了,勒克貓你盡管舔好了。
“你背叛了君莎家族。”易東沖著君莎和彥說道,浩子躺在君莎和彥的腳邊,胸膛微微起伏,應該是昏了過去。
“憤怒嗎?朋友死在你的眼前。”君莎和彥微笑著說道。
“你背叛了君莎家族。”易東低下了頭,從阿凱身上摸來的精靈球收回了悲傷的勒克貓。
“帥哥去哪了?”君莎和彥收斂了笑意。
“你背叛了君莎家族。”易東蹲下,緊了緊鞋帶。
“哼,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君莎和彥的臉完全沉了下來。
“前幾天…聽你要找的帥哥說,君莎…家族對于背叛…者的懲罰…尤其!酷!烈!”獨劍鞘從精靈球中出來,被易東握在了手中,能感受到易東心情的獨劍鞘將眼睛瞇得厲害,紫黑色的光芒流動。
不知怎的,易東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說話聲雖然平穩,但是說幾個字就要停頓一下,君莎和彥甚至能看到易東的周身好像有一層朦朧的血色霧氣纏繞。
哼,也就是一個知乎逞強的小孩子罷了,想到君莎家酷烈的家法,君莎和彥冷不丁就打了個擺子。
“嘿嘿,我不會背叛家族的。”
“呵呵。”易東冷笑一聲,怎么樣在背叛家族的情況下變成不背叛家族,結果顯而易見。
“唰!”
易東向后彈射拐進了小巷,飛天螳螂拉出了一道幻影,緊緊跟著易東進了小巷。
“這小子,速度怎么突然這么快!糟糕,別被他跑了。”君莎和彥心里一驚,這速度,幾不下于飛天螳螂,“算了,還是跟上去看看,這小子能活著從黑金市回來,指不定身上有什么秘密。”
“鬼斯通,感應一下飛天螳螂的位置。”精神波動發散開去,周遭的景象傳入了君莎和彥的腦海,君莎和彥向著易東的方向追去,“這小子,果然有問題!”
腦海的畫面中,可以看到憑借著對地形的了解和不下于飛天螳螂的速度,易東在這片棚戶區中上躥下跳,左閃右避,飛天螳螂速度雖快,但是卻被耍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往往一個直線加速還沒完,前面的那個人影已經拐進了另一條小道,拉開的距離在一絲一毫加大。
“不逃跑,是想在這里和我做一個了斷嗎?有意思。這個棚戶區還是有人住的啊,傷腦筋。”君莎和彥的嘴角再次浮現出了微笑,只要易東不跑出棚戶區,自己怎么樣都能把他穩穩拿捏在手心里。
“我就不信你的體力能比精靈更充沛,午飯還沒吃呢吧,我來之前可是讓我的精靈都飽食了一餐呢。”
君莎和彥的聲音回蕩在這片棚戶區中。
油煙散盡,炊氣不起,棚戶區的居民們一聽見動靜,早早就關門閉戶,躲在了自家的房子里不敢出聲。
這是第二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了,最初感受到死亡的將臨還是自己初來這個世界時,默丹對自己的死亡試探。
阿凱揚天微笑的那一刻不斷地在腦海回放,“我也…不想死啊,可是,答應了你的事,還是得做到啊,浩子…不好救吶。”
身體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圣特安努號事件后存留在體內的后遺癥一直沒有解決,強行運氣的易東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十幾股陰冷的氣息夾雜著混亂的意念在自己的靈魂旁吶喊,好煩。無法集中意念控制波導之力,兩股氣磕磕碰碰,給易東的肉體帶來劇烈的疼痛。
“都給我滾開!”聲綻如雷,強烈的精神波動擴散開來,鬼斯通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影響,嚇得一哆嗦,君莎和彥腦中的畫面也有了一瞬的空白。
前面是一個長達百米的死胡同,翻墻的那一刻正好會被飛天螳螂追上梟首,在這里解決他!
一顆精靈球被拋在了胡同口不起眼的角落。
“呲——”
距離墻體還有一半距離,易東轉身滑行,卸去沖力,深吸淺呼,力貫于臂,雙手握住獨劍鞘,兩腿一前一后作居合狀站立。
飛天螳螂恰好進了胡同,雙鐮斜垂身后。
“高速移動!十字剪!”君莎和彥隔著兩條小巷給飛天螳螂下達了命令。
浮光剪影,易東根本看不清飛天螳螂的動作,只是下意識地將所有凝聚的力量運到手掌,把獨劍鞘往前一拋:“劈開!”
彗星撞地,針尖麥芒。
“哼,不過如此。”君莎和彥意態從容。
“沙沙”
不是風吹,不是葉碎,是飛天螳螂,在飛。
好幾個飛天螳螂,獨劍鞘穿影而過,是…影子分身。
“死!”君莎和彥輕輕的說著。
強大的慣性,獨劍鞘已然來不及回頭,易東在獨劍鞘離手之后已經脫力跪倒,這會兒連掏精靈球的力氣都沒有了。
飛天螳螂的鐮刀落下,未及身,發斷衣開,能聞到那鐮上濃烈的腥氣,草混著血的腥氣。
“呵”
“啪啪啪啪!”
“什么!什么時候!”君莎和彥不敢置信地看著被泡沫粘在墻上的飛天螳螂。
呱呱泡蛙一臉堅毅地蹲在墻頭,趕上了。
劍身旋轉,“啪”,飛來入手。
君莎和彥沖到了胡同口,“住手!”
風吹起了易東的鬢發,三年了,頭發都這么長了啊。
“鏘!劈…”獨劍鞘出鞘,“…開。”
長長的墻上被潑上了一大長條綠液。
勒克貓的眼中閃動著最濃的火焰,牙齒上也莫名地浮現出了熾烈的火焰,一口咬下,從飛天螳螂脖頸上滾落的物體粉碎。
無窮量的電光激射伴隨著火光,勒克貓連撞帶咬,飛天螳螂的身軀也分崩,焦臭,瓦解。
君莎和彥看著那個背鞘提劍的少年和他的精靈,輕聲說道:“我要…殺了你。”
“讓你殺。”易東再次提氣。
“主人!別在蘊氣了!據我分析,你的身體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易東把洛托姆華為從口袋里掏了出來。
“呼——讓你出來不是讓你說廢話的,現在的我能用幾次。”
“我拒絕回答!”洛托姆華為態度很堅決。
“我大概知道了,你趕緊走,去叫人。”易東揮開了洛托姆華為。
“主人…”
“快!”
“你們,一個都別想走。”黑暗從君莎和彥那側蔓延過來。
“不可能!和彥他怎么可能…”君莎怡憤怒地指著帥哥,雙頰通紅。
“你信不信隨你,身為你的前堂姐夫,我也只是提醒一下你而已。”帥哥的臉上盡是滄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憶,忍不住掏起了大衣的胸袋。摸索了好一陣,才想起自己已經把煙戒了,只好頹然放下手,目光迷離地看向君莎怡。
“好,我知道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和他當面對質。”君莎怡無法相信自己的丈夫會背叛自己,背叛家族。
“你鼻子那么靈,難道會聞不出來。”帥哥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不然也活不了這么久。
“你虛了?”
“不,是你虛…”
“轟隆!”平地驚雷起。
君莎怡和帥哥望向了起雷的方向。
“棚戶區…”君莎怡對于祝慶市了如指掌。
“棚戶區…”帥哥想起了易東說的,要推薦一個少年加入組織,好像就住在祝慶的棚戶區來著,“糟了!”
“計程車!”帥哥急急攔下一輛路過的計程車,“司機,棚戶區!”
“等一下!”車門打開,君莎怡面色平靜地坐在了后座,“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