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必如此擔心,如雪不會莽撞,只是想上門詢問一個說法…倘若他們真的看不起咱燕家,如雪回來便是。”
白沫微微嘆息一聲,她牽著如雪的手,走到院子里面的小書桌旁邊坐下,書桌開在的一處遮陽巖下,用防水的沉木打造,隨著二人坐下之后,白沫才開口繼續說道:“阿雪你不明白,王城的人和江湖上的人不一樣…他們可不會像阿娘這樣和人講道理,倘若你真的惹惱了他們,不但自己性命不保,還可能波及燕家。”
“阿娘知道自己這話不中聽,但燕家是你父親和祖祖輩輩們辛苦運營的結果,當年你的祖上燕煦白手起家,既沒有高深的武功,又沒有錢財,能夠做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也不知花費了前人多少的心血。”
“阿雪這般聰敏,該知道阿娘在擔心什么。”
燕如雪沉默,她當然知道。
白沫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卻說的是實在話,如果她的做法波及了燕家,相比于整個燕家的安危,這點兒意氣之爭就顯現得微不足道。
“爹爹怎么說?”
她詢問,白沫的臉色微僵。
“他…”
沉吟片刻,白沫說道:“你爹爹覺得你可以走完這一段路,但是他也不希望你去找蔡家問罪,這種行為就像是把自己的頭往人家刀口上面撞。”
“王城的家族基本都和王族沾染了關系,你該知道這二字代表了什么…江湖上面所有龐大的勢力到最后都會跟王族牽扯,咱們燕家遠在偏遠的錦城,做個土霸王也就算了,真的到了王城,咱們什么也不是。”
燕如雪蛾眉凝蹙,她說道:“他們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把我殺了!”
“我只是過去問問兩家祖上定下的規矩,一沒有折損他們顏面,傳言到外面去,二沒有損害他們的利益,三沒有結下仇怨,這些人該不至于為了這樣的事情來找燕家麻煩,如果他們這樣做了,到時候外人詢問起來,他們悔婚約這樣的事情就會傳開,自己顏面受損。”
白沫嘆了口氣。
“阿雪,女兒喲!”
“若是世上的事情都有你想的這么規矩,那就好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燕家和蔡家有婚約這件事情,說出去就是個笑話!除了錦城附近知情的人,誰又會相信呢?”
“蔡家抄咱們滿門只需要一個借口,知道你父親為什么一直沒提這件事情嗎?”
“他不想燕家遭難!”
白沫知道燕如雪雖然一直沒有提,但是她在自己的心底還是很在乎燕家的安危,此時將這件事情說大,希望能夠挽回燕如雪。
擔心燕如雪是一方面,但不是最重要的,畢竟在他們的心底,燕如雪已經有了燕如碧這個更加優秀的替代品,倒不至于可有可無,確也沒有原來那么重視。
白沫是擔心燕家。
燕如雪平靜地注視著白沫,說道:“母親回去吧,我不會給燕家帶來災禍的。”
“這一次去找他們,我有自己的說辭。”
她在這一刻顯現的很固執,固執到讓人不知為何。
白沫深深看了燕如雪一眼,知道自己是勸不住她了,不再多費口舌,語氣也清淡了下來。
“既然阿雪你決定了,母親也不再多說…聽聞你前日招了一個小護衛,外面的人不靠譜,有需要的話去和你王叔叔說吧,他手下有不少武功高強的人,自己家的人帶著安心。”
白沫說完后自己兀自邁著步子離開了燕如雪的院落,留下了燕如雪自己坐在了院子里面,她望著白沫的背影,目光安詳。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花香,卻有一股子苦味。
她對于自己的父母就像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至少對于她而言。
靜坐許久,燕如雪心頭微動,她緩緩起身,去了北照世的院落里面,隔著遠遠的拱門與枝椏那頭,看見北照世正在寫信。
他應該是在寫信。
拿著毛筆輕輕在一張紙上聚精會神地寫著,嘴角還有淡淡地笑意。
燕如雪忽而生處玩笑之心,偷偷地繞著墻腳一路走到北照世背后,躡手躡腳地接近她想看看北照世寫的什么東西。
“大小姐,燕府主沒有教導過你,偷窺別人的隱私是一件十分可恥的事情嗎?”
北照世倒是沒有躲閃,燕如雪聞言面色微紅,辯解道:“我只是在遠處看著你一邊寫一邊笑,想來是在畫畫,想看看你畫的什么。”
“再說了…這若是隱私,你就不該放在院子里面這么顯眼的地方,免得引起誤會!”
北照世繼續著自己手中的事情,感慨道:“的確也不算是隱私,從前的一位故人,半年未見,她忽然下山走了,也不知回家之后過的如何。”
燕如雪眼神左右飄忽一下,問道:“是你的師兄弟?你下山之后可以去看他,何必寫信慰問?”
“因為一些我不能說的原因…這一次去王城,小姐千萬別和別人提我是曳劍山的人,我怕到時候會引出一些不必要的江湖紛爭。”
“江湖上比較厲害的宗門,仇家往往也不少,出門在外,大小姐須得有自我保護的意識。”
燕如雪聞言繞到了北照世的正面,頗為好奇的打量著北照世,嘖嘖嘆道:“你這年紀想來也不可能在江湖上面行走多久,為什么看起來這么老道?”
北照世抬眼,與燕如雪對視。
“大小姐,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既然你愿意相信我,我得確保你到王城這段上的安全。”
“出去之后,一切都要聽我的,不可以亂吃東西,亂喝水。”
望著北照世嚴肅的臉,燕如雪喉頭微動,許久之后,她說道:
“好。”
很少有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更遑論是她家里的下人。
北照世絕對算是她的下人,但是北照世似乎并沒有一個當下人的覺悟。
燕如雪沒有生氣,燕家家族里面,很少會有人關心她。
“能和我講講山里的故事嗎?”
北照世沒有拒絕,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紙筆,一邊繼續寫著信一邊講道:“山里的故事沒什么意思,這五年都過的很平淡。”
“唯獨讓我覺得有趣的,大概是這五年里,我的師兄每天都會叫我去后山一處幽靜的竹林里面練劍。”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找到這么一塊適合釣魚的幽謎之地。”
燕如雪聞言笑道:“你該不會在山上釣了幾年的魚吧?”
“對,我釣了三年的魚。”
北照世沒有否認,大方地承認了。
“這三年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釣魚本身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有趣的是…在我釣魚的時候,我可以想明白很多我想不明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