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
這是一座十分繁華的城鎮,它遠離王城,偏向西北方向,坐落在斷天崖的崖口處,一路往西便是燕山關——與敵國蘭要的交界地帶。
北照世進城之后,與路上的許多百姓擦肩而過,四周許多新奇的事物讓他沉寂數年的心忽然悸動,他找到了一家開在城南處的客棧,這里是彎過某位大人府邸的胡同巷弄出口,胡同兩側全是大街,一邊是叫賣的行人,一邊兒則是貫穿城池的大河,兩畔都是一些文人墨客隔著木欄在靜靜觀賞河中的荷花與浮萍。
“小二,溫一壺好酒,要一間上等的客房。”
“好誒!”
現在正是下午時分,眾人已經吃完了飯,所以客棧現在沒有什么客人,小二見著來了客人,便快速地給北照世安排了一間客房,里面布置得很是精細,專門用屏風擺出了隔間供人沐浴。
北照世給了他一些碎銀子當小費,讓他幫忙打一些熱水進來,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
他在山野之中行進有于走的水路,洗澡其實很方便,此時沐浴并不是因為身上臟,而是為了享受。
從第五那里拐來了幾百兩銀子,不好好享受一番,實在有些對不起自己。
“客官,您要的好酒我已經放在桌子上面了,待會兒還有什么吩咐,您盡管吱聲兒,我隨叫隨到!”
“好。”
店小二離開了客棧,北照世從浴盆中走出來,擦干了身上的水,又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青衫,坐到了窗戶旁,看著不遠處來往的行人和荷花,面色恬然。
他沒有立刻喝桌上的那壺酒,而是從自己的衣服里面拿出了一根特質的紙卷,他從中抽出了一根紙條,放進了酒水之中攪拌,看見紙條的顏色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才放下心來。
這是曳劍山特指的卷紙,上面有干涸的藥物,可以通過顏色辨別天下絕大部分的毒藥。
喝了一口,這客棧的酒中有一股桃花氣,或許是因為時間不夠,客流量大,客棧之中的酒大部分都是流水酒,釀造的時間并不長,因此,酒的味道并不濃烈。
期間的桃花氣和酒水的混合也不足夠融洽,總有一股間隔的生疏感,像是被強行地糅合在一起。
——這便不是酒的時間問題,而是釀酒者的手法問題。
不過至少他知道沒有人下藥,沒有人下藥便意味著沒有人盯上他。
這是個好消息。
“客棧這個地方還是好,就是消息流通的太快…過兩天我就得趕緊撤。”
客棧絕非久留之地,小二的那張嘴透風,他待得越久,暴露自己的信息就會越多,能讓小二說的東西也就越多。
北照世沒有直接去往大街上面尋找自己能夠做的差事,他心里很明白,正道上面的一些差事他做不得,眼下的情形不比尋常普通人,他的腦門上面有被天下最可怕的殺手組織冥府懸賞的標記,所以北照世不得不謹慎。
就算現在冥府不會刻意針對他,但是他的處境依然十分危險。
指不定什么時候殺手就會找上他,隱匿在陰暗處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所以北照世需要盡可能降低自己暴露的可能性。
他要進入的勢力,最好是某些江湖幫派,而非王族麾下的正統行業。
后者的大部分都需要登記來者的詳細信息,而他們之中很難說是不是混雜著冥府的人,這對北照世來講是一種不確定的風險。
想要知道錦城的勢力分布其實很容易,只要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北照世找到客棧的某個角落,聽一聽江湖閑散人士劈里啪啦講上一大堆東西,他很快就能猜出一個大概。
街上車水馬龍,叫賣的小販還準備趕在天黑之前再多做一筆買賣,到時候晚上就可以安心地坐在家里面吃一頓舒服的晚飯。
北照世喝完了那壺酒,腦子仍舊清醒,他微微合上眼睛,進入了水墨世界之中。
經過了五年,這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四周還是萬千舞劍的墨影,但是它們已經不在蒼茫的世界之中。
北照世不斷與墨影交手,不斷向前走,如今進入了一座龐大的宮殿。
四周滿是斷壁殘垣,破爛的碎石林立,宮殿前方的王座之上有一具穿著戰袍的白骨,手中拿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劍,靜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它的左手手臂靠在王座的扶手上面,拳頭撐住自己的下顎,似乎生前在思考什么。
這些東西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而不是水墨描繪而成的虛影。
北照世很想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并沒有人告訴他。
邁步輕輕越過這些碎石與被某種未知力量撕開的地面,北照世沿途觀看著四周一些破落的柱子上面刻畫的銘文,眼中微微散發著精光。
他又抬頭看著王座上面的那具枯骨。
“這副模樣,不像是被人殺死的,也應該不會有誰閑的蛋疼殺死他之后,故意將他擺放成這副模樣,傳說中高手們都有自己的操守…嗯。”
北照世說這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自己也不太確定,畢竟高手也是從小蝦米成長起來的,經歷了那么多的爾虞我詐,難免會出現某個奇奇怪怪的高手,心里患上某種疾病,有這樣的惡趣味。
邁步走到了那枯骨身前,北照世仔細地打量了對方一番,看著枯骨身后披著的披風,上面的文字竟然是這個世界的古文字!
“想讓我看見什么呢…”
北照世微微嘆息,線索被歲月壟斷,他無從推測出當年的事情究竟如何。
大殿之中沒有墨影練劍,或許是北照世的錯覺,他總覺得隨著他每次進入大殿,這里就有什么東西發生了變化,然而當他將自己的記憶同眼前情景比對時候,卻又完全一模一樣。
“也許是某種內在的改變,我用肉眼觀測不出來…”
北照世沒有過多的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結,他轉身出了宮殿,回到了外面的蒼茫世界,蓮已經站在了門口,一邊喝酒一邊說道:“有個姓燕的人要找你。”
北照世微微一怔,還未來得及張口詢問,便看見蓮的身影淡去,隨之出現的是一個滿臉黑色脈紋的怪人。
他穿著黑色的衣服,也拿著一柄黑色的劍。
“你是?”
“燕。”
“我見過你。”
“我知道。”
北照世沉默,而后又問道:“你也是來試劍的?”
燕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