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的做法無異于飛蛾撲火。”
北照世沒有被對方一腔熱情打動,而是述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逃出樊籠是一個漫長而細致的過程,面對冥府這樣的龐然大物,你想要一勞永逸就是扯淡。”
“我當初死里逃生,進入曳劍山,五年不曾出山,如此偏僻隱秘的地方,都有冥府的探子,你可想而知冥府的眼線分布究竟有多廣。”
“就算我愿意幫你背這個黑鍋,冥府也不會愿意,你既然背叛了他們,最后他們就一定會找上你。”
徐秀魚的眼神之中火焰逐漸冷卻下來,這么些年,她無時無刻不想逃出冥府的掌控,卻又怕被冥府發現了自己的異心,從而遭致殺身之禍。
她如今才不過十九,正是女兒家風華正茂的年紀,她這些年除了血與恨,其他幾乎什么也看不見,就這樣死去,她不甘心。
人世間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她都沒有體驗過。
北照世的話,讓她一直滾燙的心冷卻下來,徐秀魚的背后忽然滲出一陣冷汗,方才頭腦發熱想要堵上一切的沖動差點毀了她。
“這么些年都熬過來了,多熬些年又能怎么樣?”
第五站在一邊聽了他們的對話,基本能夠猜到一些事情,他也覺得徐秀魚的做法過于意氣用事了。
就她這個修為,沒有勢力和背景,一旦被冥府的人盯上就是死路一條。
眸中流露出些許失望,徐秀魚望著第五,忽然想起了大殿之中的時候,童棠叫他們三人的名字,除去花將影和北照世,便是第五。
第五這兩個在余國是非常敏感的詞匯。
“師兄是王城的人?”
第五點頭。
“是。”
徐秀魚了然,在王城能夠叫做第五的,那便是那個家族的人沒跑了。
“冥府的網撒得很大,里面的人野心也很大,從他們向王城之中的王族下手就可以看出,他們根本就不怕王族的報復。”
“或許一個人會是瘋子或者傻子,但是冥府這樣的組織,里面勢必有很多高層,他們不可能都是瘋子或者傻子,敢這么盯著王族,只能說明他們背后有人撐腰,而這個人多半也是王族。”
“不排除這里面存在利用的關系在,誰利用誰還說不清楚,總之冥府所涉及到的勢力不是你我這種小貓小狗能夠惹得起的,在沒有足夠強大之前,最好不要引起它的任何注意。”
“如果你真的能有語常微那樣的實力,就算是冥府也拿你沒轍。”
北照世沒有將徐秀魚當作敵人,雖然徐秀魚借他之手除掉了冥府的這兩個殺手,本質上是在利用他。
但是這地方是深山老林,沒有什么冥府的眼線,眼前這兩人是個什么死法,最后還是他們說了算。
徐秀魚聽完北照世的話后沉默了很久,她坐在石頭上面挽起了自己的裙角,脫下紅色的繡花鞋,將潔白的腳丫子浸入冰冷的潭水之中。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腳背,惘然道:
“你死過一次…可以告訴我,死是什么樣的感覺嗎?”
北照世閉眼,細細回想了一番。
他沒有直接回復徐秀魚的話,而是說道:“活著好。”
活著好。
這就夠了。
徐秀魚呼出一口氣,笑道:“謝謝。”
北照世偏頭,望著愁眉苦臉的第五說道:“你別擔心他們的事情,尸體一會兒我會處理干凈…”
第五遲疑了片刻,說道:“我所擔心的事情和曳劍山如何向星海山交代這件事情,如果我們理由編織的不合適,可能會引火燒身。”
“他們二人的武功都不低,不可能被山間野獸殺死,咱們寒山群外部的淺林又沒有異獸,想要給星海山交代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并不容易。”
北照世微微一笑。
“師兄覺得…這理由該說給誰聽呢?”
第五眼神閃動,說道:“當然是星海山的長老和弟子們。”
北照世說道:“再簡潔一點。”
第五皺了皺眉,仔細想想后開口道:“君夢平。”
“所以…只要我們能給君夢平解釋清楚,就行了。”
北照世平靜道:“師兄想太多了,跟她解釋的人不該是咱們。”
“你我說的話都不好使,興許童棠也不能讓她服氣。”
“但是我身邊這位…不一樣。”
第五聞言,目光鎖定在了徐秀魚的身上。
后者抬頭,眼神單純地看著北照世。
“你就這么肯定我會幫你?”
北照世回道:“同在樊籠之下,懷揣著一顆相同的心。”
“你不幫我…誰幫我?”
這個理由很奇怪,但是能聽得懂的人明白,北照世的這話有另外一層意思。
——大家是一條繩上面的螞蚱,如果你幫了我,我也會幫你。
徐秀魚很聰明,她一直都很聰明,不然她也不可能從冥府當年叛出紅人時候的動亂中活下來。
她想了想說道:“我幫你,還你這一次沒殺我的情。”
“至于以后的事情,咱們重新清算。”
北照世瞟了她一眼,懶懶道:“不必分的這么精細,即便是你分的再精細,牽扯到后面還是會變得一團糟。”
“師兄先回去吧,尸體我會處理的。”
第五沒有再多說什么,他看著北照世低聲道了一句小心,便轉身大步離開。
這劍他今天是練不成了。
待他走遠之后,徐秀魚才說道:“冥府懸賞分有絕,業,乾,殺四個等級,被懸賞的人每一次成功逃避追殺,他在榜單上面的名次就會向上推移,具體推移多少并不清楚,下一次來找你的人,就不是我們這些先天境界的小殺手了。”
北照世看著徐秀魚許久,長時間的注目,竟讓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你看我作甚?”
“世間人兒千千萬,每一個都不相同,明明看過了無數的人,但是再一次見到下一個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新奇。”
北照世自嘲地一笑。
他一直以為經歷過兩次生死大劫,自己參透了紅塵,其實這些年來他發現自己仍是這紅塵之中掙扎的可憐人兒。
所謂的大師,不過是避世以尋求一個清靜。
他的凡心,一直都在。
“你像個老人。”徐秀魚皺起自己的鼻子,輕聲笑道。
北照世淡淡道:“在你們來之前,我想下山去見一位故人,但是現在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徐秀魚問道:“怕給他惹麻煩?”
“對,她只是個普通的小百姓,沒有什么大的勢力背景,得罪不起冥府,我不想給她帶去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