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單刀赴會

21決戰時刻　　曾啟回上海的航班有些晚點，到達虹橋機場的時候，照例距離航站樓很遠，飛機在跑道上無休止的滑行，乘客紛紛拿起手機報平安。一時間短信聲，對話聲不絕于耳。

　　曾啟起飛前本想給程博聞發條信息，讓他知道自己回來，如果外出，至少把一張房卡放在總臺，否則自己進不去。

　　轉念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悄悄回到了住處，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曾啟到了賓館房間門口敲門，果然無人應答，想是又和欣欣出去了，自己借給程博聞那張卡的錢估計早被造完了吧！

　　曾啟打通程博聞的電話：“你在哪里？”

　　程博聞一副頹廢的聲音：“在網吧上網呢？”

　　曾啟連忙問：“欣欣在哪里？”

　　程博聞說：“昨晚上我后來把她送走了，就再也沒有聯系，你在哪里？”

　　曾啟問：“你快回來吧，我進不了門！”

　　程博聞說：“我已經定了通宵了，你來拿一下房卡吧，就在賓館斜對面的那個網吧。

　　曾啟找到了這家頗為灰暗和混亂的網吧，很可能是一家黑網吧，找到了程博聞。程博聞正在那里一邊上網刷BBS，一邊看電腦里存的影視劇。

　　曾啟拿了房卡問：“你怎么來這個破破爛爛的黑網吧，為什么不去那個豪華的？”

　　程博聞無精打采的說：“太貴，沒錢了。”

　　曾啟無奈的搖搖頭，24個小時，自己奔走兩地忙碌，自己戰友因為一個女生變成了這副模樣，正要離開。

　　程博聞叫住了他：“那個翻譯的費用我已經給欣欣了。你答應給欣欣買手機的，她沒要手機，我就按照手機售價給了她錢，其它那些錢我花了，自己買了點東西，還有送她點化妝品，口紅什么的。”

　　曾啟很無奈，并不想說不值得送手機的。

　　程博聞問“明天你還要去談判嗎？我幫你聯系一下欣欣做翻譯，她說你不用她翻譯。她去接別的活。”

　　曾啟說：“不用了，我不需要翻譯，你好好上網吧。”

　　說真的，曾啟很想痛罵程博聞一頓，然而他只是摸出來兩張100元給這位老同學，說：“通宵完了，要吃好一點，然后回去好好休息。”

　　第二天上午，曾啟提前去出現在上海浦東第一八佰伴的時代廣場寫字樓里。

　　第一八佰伴的創世人原型是八十年代最轟動也是最早的日劇《阿信》的主角，八十年代初，中日邦交正常化，物質的日本電器，精神的日本電影電視書籍動漫都大量引入，日本家用電器一統居家生活，而《追捕》，《蒲田行進曲》，還有《阿信》，《血疑》，《鐵臂阿童木》這樣的占據了熒幕。

　　當浦東開發，第一八佰伴選定這里的時候，此處還是陸家嘴周邊的舊房子，三代人擠在一間房子的筒子樓，這里比比皆是。如果看過九十年代初潘虹的代表作《股瘋》，就知道上海人對房子的渴望，再比如紅極一時的毛阿敏，也是上海工人的出身，在公用的廁所間練習唱歌，成名后連續走穴，偷逃稅款，第一件事就是買了房子。

　　此時的八佰伴路邊還有平房，常有人把液化氣瓶搬出來做菜做飯。這里拆遷的人群沿著金高路（老楊高路）向北的洋涇地區，距離黃浦江遠了，距離城區遠了，好在一家都能分到大約兩室一廳，到2018年能賣到67萬一平米，要是僥幸在學區房范圍里，單價上十萬也很尋常。

　　總之，曾啟從二號線東昌路出來時，霍然一尊巨樓就是第一八佰伴。八佰伴開業的時候創造了無數記錄，而此后二十年，每年跨年大促銷都是上海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八佰伴的對面，隔著浦東南北向的另一條干道張揚路，是名為時代廣場的寫字樓，一個巨型的圓形鐘表一樣的裝飾在樓面上，用寸土寸金的地段來告知大家。

　　“時間就是金錢！”

　　曾啟非常明白，今天務必速戰速決。

　　站在自動扶梯上，曾啟看到幾個人下扶梯，一個外國中年女人，干瘦而露著精光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所想，外國的女人成熟的早衰老的早。這位外國女人看不出國籍，她一開口就是外國話，根據曾啟從黃靜怡那里學來的幾法語，曾啟也就只能聽出這是一句法語而已。

　　而站在這個中年法國女人邊上的，卻是曾啟幾個月沒有見到的，本來應該前天晚上一起聚會的名義上的女朋友黃靜怡。

　　黃靜怡也看到了曾啟，表情是驚訝然后有些生氣，于是索性視而不見。依然職業的用中文說：“你都準備好了再來找我談。現在談這些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比遇到黃靜怡更驚訝的時，和法國女人交談的是成大網絡的年總。

　　就是今天談代理的競爭對手，成大網絡的年總…

　　還有一個熟人，年總后面上一層的電梯旁，正是欣欣在默默后面跟隨。

　　兩架自動扶梯，一個上，一個下。人生的交匯是如此的離奇，誰知道此時此刻的目的，可是終究在這一刻相遇了。

　　年總看到了曾啟，非常友好的點點頭，在交叉過的時候對曾啟說：“在上面等我啊，有事找你聊！”

　　曾啟在樓上看著年總殷勤的把那個外國女人和黃靜怡送出時代廣場大門，又上來，欣欣馬上站在他旁邊。這關系很明白了，年總雇傭了欣欣當翻譯…

　　年總上了扶梯，對曾啟說：“曾老板不帶翻譯，要單刀赴會啊。”

　　曾啟本來認定是年總舉報的，又產生了懷疑，前天中午一起吃飯，飯后就是黃總的電話，

　　就算欣欣從程博聞那里搞到了情報，然后就舉報，調查也不可能來的這么快。當然，欣欣是有責任的。

　　曾啟笑著說：“沒關系，韓國的昌先生會漢語，如果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借你的翻譯嘛。”

　　年總也笑著說：“好啊，欣欣剛才跟我聊天，講了很多你們的趣聞，有些事情我還想當面請教呢。”

　　曾啟想不到年總直接承認從欣欣那里打聽消息，還說的如此清麗脫俗。

　　曾啟注意到欣欣換了新手機，是比自己承諾的還要貴的型號，小巧翻蓋的雙屏手機A3000，就問：“這手機是程博聞送給你的嗎？行貨還是水貨啊？”

　　欣欣說非常干脆的回答：“不是他，行貨國內沒有，水貨我不要，這是地地道道的韓國原裝貨！”（那時候稍微物質的女孩都以拿原裝貨為榮）

　　曾啟露出懷疑的神色：“被騙了吧，國內怎么買得到原裝的，都是配件組裝的。”

　　欣欣生氣的說：“當然是原裝的，韓國人剛送我的！”

　　曾啟意味深長的說：“哦，這個送你手機的韓國人，是我們要去見的昌先生吧！”

　　欣欣一下子紅了臉：“我們翻譯，經常幫他們做事，他們感謝我們，送禮物，像手機，不合理嗎？”越說越語無倫次。

　　年總也明白了。年總對曾啟說：“這小姑娘還是蠻伶俐的，不過不要太聰明過頭了，這樣的人過去會被杜老板裝到麻袋扔到黃浦江的。”

　　年總是笑著說的，曾啟聽出了一身毛骨悚然。可以肯定的是欣欣從程博聞那里套了一些消息拿來交換東西，可以給韓國人，也可能給年總。

　　曾啟問年總：“剛才那位外國人是誰？”

　　年總說：“IBU的全球副總裁，中國分公司的老大啊，她會法文，英文中文，但是談生意就堅持用法文，說法文是最精確的語言。好在她那里有法國的中國留學生。

　　曾啟哦了一聲，原來黃靜怡在一家中國的法國公司實習就是這家啊？就是這家世界有名的法國游戲公司，當然此時曾啟不便也不會提起自己認識那個法文翻譯。

　　年總又對曾啟說：“欣欣胡扯了很多，有一點我很感興趣，曾老板能否賜教一二。”

　　曾啟說：“賜教不敢，只是不知道欣欣跟你說了什么，年總又要問什么問題？”

　　曾啟忽然明白，現在欣欣是年總的翻譯，必然也知道不少年總的秘密。年總反復強調欣欣告訴他什么，含義就是在提醒自己欣欣是可以泄密的，那么即使事后欣欣又跑到曾啟那邊賣情報，曾啟也未必敢全然相信了。”

　　年總說：“我最好奇的是你們春節完全供應不上點卡的時候，你怎么會想到把充值碼打到紙上去賣，據說，對熟悉的客戶，你們直接就把充值碼通過qq發過去了？是這樣的嗎？”

　　曾啟說：“這個很簡單，比方說你的一個朋友在外面，打電話要讓你幫著充值，你怎么辦？買張電話充值卡幫他充唄，我們所做的是沒有電話卡的碼，發給機主，讓他給本機充值。”

　　年總非常感興趣：“那就是說，完全可以不生產點卡，也也不需要找代理商，通過網絡直接給玩家充值。”

　　曾啟笑著說：“沒那么容易，要打通玩家，終端，供應之間完整的通路，而且，要記得做好帳，納稅，一個都不能少。”

　　年總沉默了說：“但是我覺得非常值得做，方便玩家也方便我們管理賬務，總比把點卡交給別人代理，被人卡住漲，吃差價好得多。”

　　一直插不上話的欣欣忍不住說：“和韓國老板約的時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