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有些晚了,后面還有一章,可能會更晚些。
在李開莫二人左側方向,此時也是開過來一支官兵,人數在三百人上下。
不同于李開莫想象中的那盔甲鮮明的大明官兵,這批官兵除了打頭的十數騎外,其他人乍一看,與眼前在李家堡下鬧騰的難民沒什么兩樣。身上的戰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人更是顯得無精打采的,三百人的隊伍,行走之間也是拖委而前,前后竟然達到兩三里。
之所以能夠看出來他們是官兵,除了他們打著旗幟,大部分人手中都拿著武器,雖然大部分都是長矛一類的廉價貨,腰刀什么的都沒有幾把。但是比起手無寸鐵的流民來說,他們也是不可抵抗的。
面對著突然出現的軍隊,流民們也是害怕了起來。畢竟他們一天前只是普通本份的農夫,對于官府的敬畏還是與生俱來的。看到官兵到來,人群也是騷動起來,戰戰兢兢的擁擠在一塊,畏畏縮縮的看著這些‘殺氣騰騰’的官兵。
百姓們的動作也是讓官兵士氣大振,原本還萎靡不堪、速度緩慢的令人發指的隊伍也變得快速起來。不多時,三百人左右的官軍便是到達李家堡外,所過之地,直可謂是所向披靡,更無一人敢于擋在行走路線上。
“呸,爾等賤民不好好在家,跑到這兒鬧什么事?”眼見形勢大利于本方,原本落在最后的將領也是神氣活現的帶著十余騎沖在了最前面,口中更是惡狠狠的恫嚇道。
“軍爺,咱們都是襄陵人士,今年遭了災。田里的糧食和家里的儲存能交的全部都交了賦了。家里已經沒了吃的,小娃都是餓的直哭,聽說太平鄉今年收成還算尚可,這才出此下策,前來前一口吃的。你問問這些鄉親父母,小老兒可有一點說的不對?咱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求軍爺放咱們一條活路吧!”好半天,一個老者才鼓起勇氣,出來向將領懇求道。
“是啊,是啊。今年年景格外難挨,若不是實在沒了活路,咱們也不會背井離鄉,來這兒向李老爺求口吃的啊!”人群中也是七嘴八舌的解釋道。
“這事,本官管不了。你們莫要在這兒鬧事,否則國法不容!”將領不耐煩的將眾人的訴苦打斷,猛的抽出腰刀,向空虛劈一下,厲聲道,“立即離開李家堡,各自返回家鄉,否則本官識的你們,本官的寶刀卻不識你們!”
“將軍開恩啊,給一口飯吃,小的們立即就離開!這實在是餓的走不動道啊!”又有人出了人群,以頭搶地,苦苦的哀求著,“將軍菩薩心腸,小的就算了,可是膝下一對兒女卻是餓的快不行了,求將軍救救他們吧!”
這五六月的天,天氣正是毒辣,地上也是曬的干硬無比。這個漢子直叩頭叩的額頭見血,委實是讓人看著揪心。
“這…本官勉力一試!”這個將軍明顯是沒有多少對付這種文官該應付的場面,看著那些餓的不知人樣的小孩們,也是以下躊躇。
“不可能!老夫寧可拿去喂狗,也不會給這些放肆的賤民們!”正在這時,李員外不知什么時候也是出現在了堡墻上,此時的他再沒有之前的風度氣質,頭發都有些散亂,左臉上更是有一塊紅腫,看來方才那一陣猛擊,也是打中了他。
“李員外,依本官看,凡事退一步,大家都好過。你隨便給些糧草打發他們了事算了,何必與一群賤民在這爭執,徒讓人笑話?”
這個將領一看到李員外,也是沒了之前那昂然氣質,相反卻是有些討好的勸說道。
“老夫行事,何用你個丘八來教訓?粗陋無知,也敢有言教本舉人?”
李員外對于這個武將絲毫不加以辭色,指著這些流民百姓惡狠狠的道,“本員外是舉人,是朝廷登記在冊的有功名之人,如今被這些賤民所傷,你還敢要我救濟他們?荒謬!天下寧有此理?”
“本官哪敢教訓員外,本官也只是想盡快讓這些賤民散了。否則一旦激起民變,李員外也不落好不是!?”
如今的大明文尊武卑,但是畢竟自己可是來救援他的,這會兒聽到李員外如此無禮,這個武將也是一臉惱怒,語氣也開始不善了起來。
“休得大言欺人,這些賤民成的了甚事?就算有民變,也有你等官軍出力,剿滅盜匪,那是你們丘八分內的事,老夫管不著。”
李員外并不畏懼這些流民,畢竟有高墻阻擋,反而冷笑道,“鄭千戶,老夫丑話說在前頭,若是你再這么任由這些賤民聚集于我堡下,小心我向朝廷彈劾于你!”
“你…”
鄭千戶委實氣的夠嗆,明明拿個十石八石糧食出來就能解決的事情,非得要我的兒郎去拼命。
但是他卻不得不聽從李員外的吩咐,這次來知縣也是已經給他說明了情況。這李員外可是有一個兒子在朝中擔任言官,言官這東西,雖然品級不高,但是能量卻是極大。也正是因為有這個人,所以這次一聽李家堡有警,鄭千戶也沒有多與知縣討價還價,甚至給了開撥銀之后,便急匆匆的出兵而來。
就算你沒有什么問題,他也可以風聞奏事將你搞臭,更別說這種任憑流民圍攻地方士紳的行為。一旦被彈劾,估計自己這千戶也是做到了頭。
對于這樣的滾刀肉,鄭千戶不敢再反抗,轉而將滿腔怒火發在了流民身上。這些流民雖然人多勢重,但是卻是沒有什么用處,更加不會有人給他們撐腰,就算殺光了也不算事情,更不會有人替他們打抱不平。如果能夠讓這事好好解決,鄭千戶并不打算殺人,畢竟他手下的這些兵除了比這些百姓多出一件武器外,其他的并沒有什么例外。
但是眼下被李員外逼到這個地步,鄭千戶也沒有了多余的選擇,而且在得罪一個言官與得罪一幫子流民之間,這個選擇也并不難。他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似乎想將滿腔的憤怒隨著這個動作全部甩到地上。
再回頭時,臉上的躊躇已經不在,一腳將一個還要哀求的流民踹翻在地,腰刀猛的劈下。血光閃處,一個大好頭顱就此滾落在地。
“還有不退者,以此者例!”鄭千戶厲聲喝道。
“殺!”
似乎與鄭千戶響應,十數個騎士也是抽馬斷喝,明晃晃的馬刀也是耀人眼目。
看著他扭曲的面容,一臉的猙獰再配上滴血的腰刀,效果也是出奇的好。無論是他的麾本官兵,還是大隊的流民,人人都是望而生畏。尤其是首當其沖的流民,更是人人側目倒退,根本不敢與他的目光對接。
千余人一片安靜,但是一種絕望的死寂也是充斥其中,就此離開回鄉,鐵定是死路一條。但是不回轉,就會直接死在當場。
行的遠些,才聽到震天的哭泣聲,其悲足以令天地泣,但卻根本打動不了一些心如鐵石的人。
“殺的好!將軍虎威!”堡墻上卻是傳來一聲喝彩,李員外輕輕揉了揉臉孔的紅印,狠狠的對著那死尸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再看和鄭千戶時,態度也是好了許多,“今日有勞千戶大人了,李某備了一些酒宴,還請賞臉一敘!”
“多謝員外好意,本官心領了。但是這些流民本官還要監視他們規矩還鄉,免得再惹出什么亂子,就不多耽擱了!”
鄭千戶隨意的拱了拱手,也不理會李員外如何回答,便即帶人尾隨流民而去。
“呸,什么玩意!老夫宴請你是看的起你,果然是粗鄙武夫,上不得大雅之堂!”
李員外熱臉貼到冷屁股上,再次啐了一口,拂袖而去。
“走吧。回去吧,應該安全了。”
等到鄭千戶帶人走遠,李開莫嘆了口氣,總是在書上讀到亂世人不如太平犬,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末世,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這條人命的價值只是為了殺雞給猴看。
二狗子應了一聲,雖然他也是好勇斗狠,但是面對這種隨意抽刀殺的官兵,心中也是一陣陣的發慌,巴不得早早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