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征再次帶人回到軍營時,身后卻是跟著長長一溜車隊。
聽到車隊輪子碾在地面的轱轆聲,幾乎所有官兵都從營房中走了出來。人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場面,車隊拉的東西并沒有遮蓋,一車車的武器盔甲什么的,并沒有引起眾人的興趣。
但是后面那一車車的糧食,卻是讓眾人的目光再難移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已經快一年半饑半飽的日子,讓他們對糧食有一種急切的親近心理。
“還是新將軍有本事,這才一天就能弄到這么多的糧食!”
“這才一天啊,就有十多輛大車的糧食啊!跟著李將軍,肯定不會餓肚子了!”
“你看,那么多的腰刀長槍,咱們就算人手一件也有富裕!”
一路上,李征便在這些樸實漢子們又佩服又敬畏的目光下過來,但是他心中卻是嘆了口氣。這里的糧食跟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沒有關系,他們都是在自己裁撤的范圍之中。
中午,潞州軍官兵又一次吃個飽肚。連續三頓都是吃的飽飽的,官兵們心幾乎都安定下來。
吃完飯,原本固定的休息并沒有開始,相反他們又一次被召集了起來。
“念到名單的站在前方!”
根本沒有什么前奏,只是簡單的整理好隊伍,李征便上前一步,高聲喊道。
“王二七!”
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叫出來,人們也越來越忐忑,他們終于發現,眼下被叫出來的都是青壯和年齡相符的。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他們并不傻,頓時明白了將軍的意思,這是要栽汰軍隊。
若是在兩天前,若是有人告訴他們可以讓他們離開軍營,估計大多數人都會感激涕零。但如今兩天飽飯一吃,許多人卻是不愿意離開軍營了。眼前的將軍顯然是一個有本事的將軍,剛到兩天就解決了吃喝問題,還弄來大批的武器裝備。誰又敢說這位將軍未來不會解決餉銀的問題?
若是未來錢糧都能保證,尤其是他們這些老弱病殘,那當這兵豈不是大有好處?想到這里,許多人都開始燥動起來,相互觀望著,等待著第一個反對者出現。
但李征并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眼睛掃過底下的暗流涌動,雖然知道這些人出了軍營可能就會衣食無著,但依舊平靜的道,“今日這一頓飯后,咱們好聚好散。你們并非本將在任之時召來,而且你們都不符合本將的要求,所以自今日起你等便離開軍營吧!”
果然是栽汰老弱,被點到名的不由松了口氣,沒有點到的大部分都是神色復雜。
“求將軍可憐我等。”
半晌后才有一個頭發花白的家伙站了出來,不斷的磕頭哀求著。
見到有人出頭,一些人也紛紛跪倒于地,苦苦哀求不要趕他們出營。不過大多數人卻是松了口氣,他們原本就不想當兵,眼下有離開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好在昨日李征剛剛立威,一個僉事官說斬就斬,眾人還沒有人敢喧嘩吵鬧的。
眼看著這些已經上了年紀的人在自己面前哀求,李征也根本硬不起那個心腸趕他們出營,頓了頓,“本官本無需負擔你等,但既然撞上了,本官也不能什么也不做。離去的人,每人來領半石糧。”
李征不是救世主,他能做的并不多。被栽汰下來的老弱人數有四百余人,每人半石糧已經將他這次在孫家的收獲用去了三分之一了,他不可能再拿更多了。
“將軍,就算趕俺們出營,至少也得給軍餉吧!俺們的軍餉呢?”
正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征看到的是一個長的十分粗壯的家伙,他頓時有些疑惑怎么這個明顯是青壯的家伙也被淘汰了。身邊的親兵丁良飛趕緊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李征點點頭,再看對方時眼神也就變了。
這就是人頭熟的好處,丁良飛原本是前任的家丁,對于潞州軍的了解遠在自己之上。這是一個刺頭,而且還是一個兵油子,名字叫劉二狗。此人仗著自己身強力壯,而且還有一幫子流里流氣的兄弟,向來是軍中一害。若非打仗時能充充場面,估計早就被掃地出營了。
“哦?除了你,還有誰也要軍餉?”
李征玩味的看著這家伙,淡淡的問道。
李征的語氣也是讓這人心中一突,不過他劉二狗可不是被嚇大的。而且他也沒有提什么過分的要求,當兵吃糧吃餉,那不是天經地意的嗎?一想到此,他把脖子一梗,一指身后的數人,“當兵吃糧不是應該的嗎?這五個兄弟也是同俺一樣!”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征并沒有大發雷霆,反而十分的和善,笑著道,“當兵吃糧當然是應該的,你們也應該有軍餉。不過本將上任之前之事非本官能管,而今日并非發餉之日。你們幾人膽色卻是不錯,你們不用出營了,本將收了!”
這個答案當然出乎劉二狗的預料,但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李征的話又一次響起,“再過幾日,本將便要出兵清剿境內山賊,你們幾人可為先鋒,為官兵張目!”
泥瑪的,還可以這樣玩的?果然官字兩張嘴,正反都有理。劉二狗此時心中萬頭羊駝滾滾而過,張了幾次嘴,卻是始終無法說出什么來。
他身后的幾個弟兄此時也個個臉色煞白,爭先恐后的磕頭道,“將軍明見,小人等并不是和他一塊的,小人完全聽從將軍的命令啊!小人愿意離營啊!”
“你們當這里是菜市場嗎?當本將的話是放屁嗎?本將說收了,就一定收了!”
李征并不理會這些人的哀求聲,這些害群之馬別人是恨不得踢的遠遠的,但李征覺得這些人還是有做炮灰的優良素質的,而且他們方才砸李征場子,若是這般輕易放過,李征的威信何存?
這話一出,幾人都愣住了,再看向劉二狗里,眼神中已經帶著怨毒了。山賊有那么好打么?那么多的山賊,一個個的剿下來,剿不到一半,估計他們尸體早都爛了!
李征這操作立即讓原本還打算苦苦哀求留在軍營中養老的人都打了個機靈,一個個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的炮灰生涯,頓時轉了想法,再也無人懇求留下,一窩蜂的涌向糧車處,準備拿了自己的退休金后便走的遠遠的。
亂哄哄的人群終于在兩個時辰之后徹底消散,原本就有些冷清的軍營頓時更加的冷清了。
看著校場上剩下的不到二百人場面,李征覺得這寒風也更加的寒冷了。他這個游擊將軍手下兵員的定額是二千人,其中游擊親領千人上下。不過自從剿滅陳聊之亂之后,這軍中士兵的數量就一年不如一年。
兩千人的定額軍餉,實際人數只有六七百人,而真正可以打仗的人數還不足兩百人,足足吃了九成的空餉。
雖然心中冰涼,但該做的還是要做。張俊才不負李征的期望,一個時辰內不僅問出錢糧存放地,而且還將錢糧全部打包了回來,望著這些錢糧,李征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下面是排的整整齊齊的隊伍,看著這兩百人不到的隊伍,李征沒有多耽誤,直接下了一個讓人無語的命令,“以橫排為一伙,一柱香之后,自己選出伍長、什長!注意,不是同一排的不可參與競選!”
任命隊官一向都是上峰的事情,自己選不僅讓普通士兵傻了眼,連李征身邊的人也傻了眼。原本他們以為這些位置都是他們的,但是李征這種操作委實讓人措手不及。
“五人為一伍,立即開始選!”
李征沒有解釋,直接點了一柱香,安穩的站在高臺上,等待著下面的結果。
“轟!”
看到李征竟然不是戲言,下面立即炸鍋了,只有寥寥的二百人,但聲音卻是直沖云霄。指望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家伙懂得民主選舉,那是太為難他們了。不過粗人有粗人的辦法,在軍隊中更是最為簡捷明了的辦法,那便是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老子不當這伙長,誰敢當?”
一個粗壯的漢子第一個說話,揚起粗大的拳頭,惡狠狠的盯著隊列中的其他人。看著一個個畏縮躲閃的目光,這才心滿意足的說道。
“這個什長老子當定了!”
還沒等他高興完,一個聲音便打斷了他。
“姓趙的,別以為你人高馬大,老子就會怕你,老子也要當這什長!不服咱練練?”
“練就練,誰怕誰?”
這種場景處處可見,雖然寥寥幾排的什長、伍長和平的選出,但大部分的橫隊都是直接吵鬧,甚至慢慢開始動起了拳腳。
看著下面的一片混亂,張俊才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結結巴巴的問李征道,“大人,這,這真的沒事?”
“咦,大人快看,已經打起來了!”
“看見了,沒動刀子就不要管!”
“哦,那邊的兩個打一個,也不用管嗎?”
“不往死里打就不要管,唔,你看那個被打的不是服了么?”
“呃?要是大人不反對,卑職覺得也能拿個什長當當!”
“老黑你就別去欺負這些新兵蛋子了,待會你們可以去會會那些什長們。”
李征懶洋洋的說道。
“呃!大人英明!”
原本還躍躍欲試的李悅王永等人頓時停住了腳,心領神會的點著頭。
一柱香還未到,下面的混亂已經沒有了。李征需要的伍長、什長已經全部產生了,因為國人對當官的變態追求,他們脫穎而出的過程當然不會太友好。
看著一個個鼻青臉腫的伍長,什長,耐心的等待著一柱香滅了,還沒有其他人來挑戰。李征并沒有食言,直接當著眾人的面任命了他們的職位。還不等這些新鮮出爐的什長們享受他們什長的官職,李悅又一次將氣氛引爆,一指李悅幾人,“這幾個將會是你們上司,不過若是有人不服,可以挑戰他們。打贏的話…打贏你們就取代他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