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今兒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的,不論是富裕還是貧窮,每家每戶都拿出了最好的東西,圍坐在桌子前,吃著團圓飯,說著吉祥的話語。
嚴嵩是內閣首輔,又把持朝政多年,他家,自然要比別家,要更熱鬧一些才對。
但事實上,嚴家的除夕夜,嚴家的團圓飯,也只有嚴家父子二人而已。
就在父子倆說著體己話的時候,管家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老爺,宮里來人了!”
嚴嵩以為是嘉靖帝賜下了什么東西,緩緩的起身道:“那就快去迎接!”
管家一聽就知道是老爺誤會了,急忙道:“老爺,不是賞賜,是宮里來了一個報信的小太監,說有急事兒!”
嚴嵩微微一愣,隨即道:“領到書房去!”
管家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嚴嵩看了嚴世藩一眼:“你也一塊過來!”
片刻后,書房里。
“閣老,今天…”
小太監是陳洪的人,嘴很利索,給嚴嵩和嚴世藩問過安之后,三言兩語就把今天下午在玉溪宮發生的事情都說清楚了。
嚴嵩沉默了片刻,讓管家取了一百兩銀子過來,把小太監打發走了。
小太監剛離開書房,嚴世藩就狂喜的道:“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這隨手布下的棋子,居然這么厲害!”
嚴世藩高興,但嚴嵩卻滿臉的嚴肅。
這棋子,是厲害,但也超脫了掌控!
他這幾年,能這么順風順水,很多人以為,是他能夠猜到嘉靖帝的心思,很多人以為,是他智多近妖,是個老狐貍精。
但他自己清楚,他對嘉靖帝的了解,以及他為人處世的智慧,都不是關鍵。
最關鍵的是宮里有人,而且這個人,能夠徹底的影響到嘉靖,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陶仲文。
他滿以為,張忠不過就是下一個陶仲文,但他沒想到的是,張忠的手段,遠不是什么陶仲文能比的上的。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從最近胡宗憲和來信中,看出了張忠的野心。
還有一點,讓他頗為忌憚,那就是張忠,和他不是一伙的,他們全都看錯了張忠這個人,哪怕是他,也看錯了。
這是一個比胡宗憲更胡宗憲的人!
雖然胡宗憲有很大的野心,雖然胡宗憲是個極度自我的人,但,但畢竟胡宗憲是他能夠控制的人,胡宗憲立身的根本就是忠,對他嚴嵩忠,對皇帝忠。
可張忠呢?
名字里雖然有個忠字,但他卻只忠于他自己!
除了這些,還有一點,讓他心里非常的不安。
胡宗憲和張忠起沖突,他是默許的,他也想看看張忠的成色,雖然胡宗憲先和張忠打的你死我活,但他卻不會讓這兩個人出事兒,他早就想好了,在倆人一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會出手干涉。
他認為撐不住的那一方,一定是張忠,這樣,他就能收了張忠的心,為他所用。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張忠居然會有這么一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片土地上,在大明王朝里,能呼風喚雨的人,只有嘉靖帝。
能遮風擋雨的,只有他嚴嵩!
這個遮風擋雨,是遮住嘉靖呼喚來的風,是遮住嘉靖呼喚來的雨!
但這遮擋,也僅僅是遮擋住他自己而已!
倘若嘉靖要把風雨刮到胡宗憲身上!
說破天去,他頂多也就能遮一點點!
這完全不是他想看到的!
就在嚴嵩沉默不語的時候,嚴世藩興奮的再次開口道:“爹,咱們得抓緊時間派人去浙江,把張忠拉攏到咱們這邊才行,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任不管了!”
“而且,小恩小惠,是絕對拉攏不到他的,所以咱們得下大力氣,他不是說他想做官嗎?”
“那咱們…”
“閉嘴!”嚴嵩突然一聲冷呵,打斷了嚴世藩的話。
嚴世藩一下子就懵了:“爹,我,我說錯了什么?”
嚴嵩冷冷的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想做官,也是向陛下求官,不是向你,也不是向我,你和我,也都給不了他,能給他的,只有陛下!”
話罷,嚴嵩就對著嚴世藩擺了擺手:“你出去吧,爹要給陛下寫清辭!”
“爹…”
“出去…”
大半夜的,皇宮的宮門突然打開了,無數的小太監提著燈籠蜂擁而出。
很快,五品以上的京官就收到了小太監們送出來的消息。
明兒,也就是正月初一,嘉靖要開大朝會。
越是換在別的朝代,這通知根本就不用下,因為明兒必然是要開大朝會的。
但這是在嘉靖朝,嘉靖帝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上過朝了,哪怕是正月初一的大朝會,也有好幾年沒開了。
怎么突然就要開大朝會了呢?
很多人都在心里問出了這個疑問!
但有消息靈通的,比如嚴嵩,比如徐階,就不會有這個疑問。
原本在家里和家人守夜的徐階,匆匆穿上了衣服,叫人備好了轎子,抬著他去了裕王府。
并且臨行前,他還吩咐管家去通知高拱和張居正,也一起去裕王府。
徐階很快就到了,但他沒進府,而是等著高拱和張居正都到了,這才讓門子進去通報。
等到門子再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他們才一起隨著門子進了裕王府。
“閣老、高先生、張先生,你們這個時候一起來了?是出了什么事兒嗎?”
裕王聽門子說三人一起來了的時候,著實嚇壞了,畢竟這個日子,還是這個時間,三人一起來,怎么看都不會是有好事兒。
徐階先開口道:“王爺,是有事兒,而且還是大事兒!”
“啊!”裕王好懸沒嚇的坐地上。
徐階一看裕王的樣子,急忙道:“王爺不必驚慌…”
徐階用極簡單的話語,快速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高拱在徐階話音剛落下之后,就開口道:“又出一個妖道,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凈出這種禍害!”
裕王一聽這話,嚇的臉色刷白:“高先生,慎言,慎言!”
張居正也嚇的不輕:“肅卿,慎言,隔墻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