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諾諾的噩夢
“不過真的很感人呢，一個那么驕傲的人能在你眼前露出這樣的一面。每個字都好像用盡自己的全部力氣，恨不得剖開自己的心扉證明愛你。”蘇茜輕聲道。
“是啊是啊”諾諾乖巧地點點頭。
“可把你高興壞了吧，看你那幸福的模樣，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呢。”蘇茜一臉姨母笑地望著自己的閨蜜，打趣道：“還愣著干嘛，回短信答應他呀。”雖然蘇茜在辰星、夏彌還有楚子航一行人的慫恿下也經常為路明非追求諾諾出謀劃策，但她僅僅是給出自己的建議罷了。
身為諾諾的好閨蜜，蘇茜站在旁人的角度來看，現在的凱撒更有能力給諾諾帶來安全與幸福。即便是辰星和楚子航，讓他們拋除個人的感情色彩來評判，他們也會說凱撒比路明非更適合諾諾吧。人家早就是一對情侶，路明非只是后面才進來的暗戀諾諾的大燈泡罷了。當然了，也許未來路明非會變得比凱撒更加清呢。
諾諾一臉幸福地反復閱讀著凱撒發來的求婚短信，對蘇茜道：“別急嘛，讓我想想該怎么回復他。”
“哼哼哼，我酸了。”蘇茜佯怒道，她從背后輕輕推了諾諾一把。諾諾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手機，沒有任何防備，腳下一滑，撲倒入泉水中。
泉水是溫熱的，但諾諾卻感覺到渾身冰涼。
帶著漂白粉味道的泉水灌進她的喉嚨，溫泉旁邊吊掛著的黃色的燈籠也模糊了起來。咕咚咕咚，水從她鼻子中，嘴巴里涌入，她仿佛又回到了長江三峽，回到那場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噩夢。
夢里是一片漆黑，刺骨的江水仿佛要將她血管里的血液全部凍結。世界都靜下來了，沒有一點聲音，眼前明明可以看到船撞在礁石上，明明可以看到一顆顆子彈射進水中，明明可以看到水面波濤洶涌，但撞擊聲，子彈聲，水波聲全部都消失不見，自己就像聾了一般，不，就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一般，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場泡沫，虛幻，脆弱，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消失。
唯一能讓她感到真實的就是傷口處時時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無助地看到血液不斷從傷口流出，染紅附近的水域，白色的燈影逐漸變得暗紅，疼痛感越來越微弱。好想睡覺…她知道，自己睡過去很可能再也無法醒來，但她只感覺到無盡的疲憊，于是就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沉睡也不是想象中那樣完全沒有知覺。一開始確實是無盡的冰冷和黑暗，但不知哪一刻起，諾諾感覺到一股股溫暖的液體流入她的體內，堵在胸口的窒息感消失了，自己好像一只濕漉漉的小雞躺在柔軟溫和的蛋殼之中，下一秒就要孵化出來。
然而就在自己感覺下一秒就可以涅槃重生的時候，天翻地覆一般，蛋殼碎了，不斷往自己體內輸入溫暖液體的通道也被切斷了。又是冰冷的江水，討厭的江水，諾諾在水中劇烈咳嗽起來。
要死就讓我痛快點死唄，死神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折磨我。諾諾無奈地想道。同樣的窒息感再次光臨，自己同樣無助地倒向水底伸處。
“不要死！”諾諾突然聽到一聲咆哮，這是在水里，諾諾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抱住了自己，冰冷的江水下，那人的臂彎格外溫暖。諾諾拼盡全力睜開眼，想要看清楚是誰在最后關頭陪在自己身邊。
“李嘉圖…”她在模糊的視線下吃力地分辨出抱住她的人的臉，她看到四周的血液無視物理規律般的涌入自己的體內，她頓時感覺到勃勃的生機與活力。這是真的嗎？諾諾看著路明非如神祗般降臨，看著他一臉焦急地抱住自己。
青銅任務結束后，諾諾經常在深夜里重復著這場夢。醫生說是因為在水下長時間缺氧導致的小小后遺癥，會慢慢痊愈的。但諾諾很不喜歡這個“小小的”后遺癥，并不是討厭見到最后路明非的出現，她討厭的是那無盡的寒冷與黑暗。
“對不起對不起，”蘇茜連忙將諾諾從水中扶起來，她沒想到一貫擅長水性的諾諾會在這么淺的溫泉里馬失前蹄。她看到諾諾喝了好幾口水，眼里滿是驚慌恐懼，她從來沒看到紅發小巫女這么一副嚇壞了的模樣，于是走過去輕輕撫摸拍打諾諾的后背。“沒事吧？”
“沒事沒事，”諾諾擠出一絲微笑，“頭有點暈，我去桑拿房坐坐。”
“今晚怎么回事，怎么夏彌、諾諾兩個人都不太對勁。”蘇茜嘟囔道，不久前還充滿歡笑的熱鬧的溫泉現在只剩下她獨自一人。“滴”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蘇茜用搭在一旁的毛巾擦干手，然后拉開塑料袋取出里面的手機。
“今晚玩得開心嗎？”是楚子航發來的短信。
“挺開心的，就是后面夏彌和諾諾兩人不知怎地，突然變得有些不太對勁。”蘇茜不假思索地按著手機鍵盤。
“哦哦，時間不早了，注意早點休息。還有別忘了喝熱牛奶哦，奶粉我已經幫你裝在書包最外側了。”楚子航秒回道，自從有了蘇茜，楚子航晚上提醒喝熱牛奶的名單里不再只是他媽媽一人了。
“嘻嘻”蘇茜在后面補發了一個笑臉，幸福洋溢在自己的心頭。
桑拿房內，濃密的水霧在室內升騰。諾諾拿著手機發呆，這一封求婚短信。朦朧霧氣中，諾諾恍惚間見到路明非那張孩子氣的臉，暴怒而猙獰，那不該是他的表情。今天收到求婚短信，按理來說她應該拉著蘇茜，拉著夏彌等姐妹開心地喝上一杯慶祝慶祝，但此刻諾諾卻覺得很累很累。
卡塞爾學院，學生宿舍。夜已深，路明非還在專注地玩著電腦游戲，芬格爾無聊地瀏覽著各個網頁。
“路明非！”突然，芬格爾停下了手中移動的鼠標，“別玩游戲了，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靠，什么壞消息非得這時候說，讓我打完這一局。”路明非的指尖在鍵盤上飛速跳動，鼠標不斷發出咔咔的響聲。
“與諾諾有關。”聽到這，路明非立馬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摘下耳機，問道：“諾諾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準備好哦師弟，聽完就可以哭鼻子了。”芬格爾抽出紙巾，故意賣關子道。
“你快說。”路明非接過紙巾，擦了擦打游戲微微冒汗的雙手。
“看你這樣子還準備繼續征戰游戲世界么。不愧為我的室友。那你聽好了：凱撒向諾諾求婚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他感覺眼前一片空白，聲音也從耳朵里消失了，世界安靜了下來。
不對吧，芬格爾一定是在逗我，他向來不靠譜。再說了，辰星，夏彌，楚子航，蘇茜他們一直都在幫我，蘇茜還是諾諾的好閨蜜，怎么會就這樣定下來了呢。
別誤信傳言吶，路明非。一分鐘后，芬格爾這廝一定又會給你肩膀上重重拍一下，哈哈地取笑道：“逗你的了，看你那傻樣。”然后一切又恢復到原來的模樣。諾諾依然只是凱撒的女朋友，他們只是關系比較親密。都還沒畢業，結什么婚。嚴格的施耐德教授和還有風紀委一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路明非盯著芬格爾看，芬格爾并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過來拍他的肩膀。芬格爾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并沒有說謊。
他終于感覺到難過，令人窒息的難過。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胸口，到手臂，到腳底，全身上下每塊肌肉好像注入了乳酸一般，使不上一點勁。他只想蹲下身，抱著自己的頭部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