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伏在地上大哭的石鶴道人,陳景云忽然有了一種預感,直覺這胖老道將來的成就將會不俗。
又見他此時鼻涕眼淚的沾滿了胡須,樣子實在難看的緊,于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退去了。
石鶴道人見狀不敢逗留,強自壓下心中的狂喜,胡亂的用衣袖抹了把臉,再拜之后,帶著白云觀一行人匆匆下山去了。
遠遠的,還能聽到人群中發出的驚嘆、歡呼聲,想來是石鶴道人將陳景云的決定告訴了眾人。
陳景云慵懶的靠在老樹上看著夕陽余暉,問聶婉娘道:“婉娘,你覺得此人如何?”
聶婉娘見師父似乎有些意興闌珊,于是也靠了過去,坐在了陳景云的下手處,眼中略帶頑皮的道:
“師父既然已經以神念拂去了那老道的心塵,再加上他是個專注忘形的,想必將來在丹道一途上會有不小的成就。
只是——師父啊,咱家何時有了上古丹法三千了?弟子自覺在煉藥一途上也是有不俗的天賦的,不若您先將丹法傳給弟子唄!”
陳景云見聶婉娘說的俏皮,不禁哈哈一笑,指著她道:“你這丫頭真是貪得無厭,那上古丹法我現在可沒有。
不過蒼山福地中卻有不少,待為師閑時走上一遭,咱家自然也就有了,到時候你要修習,為師還能攔著不成?”
“看來您這是又盯上蒼山福地的那些肥羊了?也是,有師父親自出馬,區區一個蒼山福地還不是任您予取予奪!”聶婉娘又自打趣。
陳景云見弟子說的輕松,不由告誡道:
“婉娘,修仙界畢竟底蘊深厚,各家早就自成體系、又都有完整的傳承,不像我們這里,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因此為師才會不惜巧取豪奪的借助外力。
何況北荒中州大宗之中還有一些元神境的高手,為師雖然未曾與之交手過,但是想來不是人家的對手。
再說修仙者中也有一些值得相交之人,因此咱們不能一味的敵視,更不能生出輕視之心。”
聶婉娘見師父語氣鄭重,當即點頭稱是,心中也對北荒修仙界更加的好奇,想到師父剛剛的神情,于是又開口問道:
“今日咱們得了一名丹道的人才,本應高興才是,可是師父方才為何竟是一臉的落寞?”
陳景云見聶婉娘一臉的好奇、探究之色,不由一笑,心道:“自己這大弟子自從家仇得報之后倒是開朗了不少,這樣才對嘛,如此才是她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心性。”
想了一下,覺得對弟子說說自己心中的感慨倒也無妨,畢竟聶婉娘七轉之后想必也要遇到這般的困惑。
于是嘆息一聲,對聶婉娘說道:“無論是修仙者還是咱們修武道者,若要問道求真、在各自修行的路上獲得大成就,心中就必需要有專注的執著。
為師方才見了那石鶴道人于丹道一途上的癡迷,不禁心生感慨,想來他的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道了。
而為師卻因為心中所執太多,故而不得專一,這其中有為你師祖報仇的執念、有護著你們和牛家村人平安喜樂的心愿、如今還有了讓天南崛起于世的愿望。
這幾樣都是我絲毫不敢停下修行腳步的原因,但卻不能稱之為道。
為師迷茫于此,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大道到底在何方,因而有了心障,即便修為再是高深,心中的喜悅也只會流于表象。
而這種求之不得的滋味,你在七轉之后想必也會遇到,咱們這一脈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以借鑒,所以只能靠為師與你們幾個自行摸索......”
聶婉娘見師父的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后直如囈語,眼中也好似現出了迷茫之色,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泛紅,心中的酸楚再也掩飾不住。
“恩師何等的天資絕代,若是沒有這諸多的羈絆與束縛,那么必然會是天地間最為逍遙自在的人物…”
師徒二人各自沉默,坐忘峰山頂立時被一股壓抑的氣氛所籠罩,這卻把大睡良久的靈聰獸給驚醒了過來。
胖東西最是敏感,“喵嗚、喵嗚”的叫了兩聲之后,見無人理睬自己,便乖巧的來到陳景云的身邊,把大腦袋往他的懷里一插,之后不住的磨蹭,似在安慰。
“哈哈哈!你這胖東西卻是個好眼色的,倒不枉我嬌慣了你一場。”
陳景云被靈聰獸喚回了心神,看到它裝出的那副“我最乖巧了”的樣子,不禁開心大笑。
聶婉娘被陳景云的笑聲驚碎了臆想,見師父揉弄著靈聰獸的大腦袋,心情已然轉好,不覺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天人感應之玄妙莫過于此,師徒二人的心情竟然能夠影響到一方天地的氣機變化,剛才還陰沉壓抑的天空,此時星月齊現。
又逗弄了靈聰獸一陣之后,聶婉娘就提著不情不愿的胖東西離了坐忘峰,想是到百十里外另覓山頭修行去了。
陳景云見弟子離去,嘆息一聲收拾心情,對著滿天星月盤膝入定。
隨著他上丹田泥丸宮的狂跳,天空中竟然有連綿不絕的悶雷聲響起,橫山之中也跟著狂風大作。
卻是陳觀主周天運轉之時,風云都要為之變色!
山下白云觀中,卜道人和一眾觀中高手聚在密室之中,全都面色古怪的看著自家觀主,眼中不無惋惜。
石鶴道人此時正一臉的狂熱的執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對著手中的靈藥比比劃劃,似乎是在尋摸著在哪里下刀。
“呃、師兄啊,這可是一枚就能成就一位半步宗師高手的靈丹吶,如此用來研究是否會失了藥力呢?不若——”
卜道人心中實在是覺得可惜,因此仗著膽子出言相勸。
這石鶴道人素來圓滑,對人也極為和善,在朝堂之上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即便是與二皇子一派走的最近,卻依舊是另外兩位皇子的拉攏對象,畢竟當今皇帝對他可不是一般的寵信。
但是卻有一條,那就是每當石鶴道人凝丹煉藥之時,整個人就會變得執拗無比,并且六親不認。
此時不待卜道人說完,石鶴道人已然勃然大怒,指著卜道人張口就罵:
“你懂個屁!這靈丹除了所用材料全都是天材地寶之外,手法也是我平生僅見,但是孕丹時對火候的掌控幾乎可以說是末流!
若是能夠參透其中煉藥的手法,再向閑云子前輩討要來那些上了氣候的藥草,到時我練出來的靈丹定要比這枚強出最少三成的藥力!
滾滾滾!你們全都給老子滾出去!”
說來令人嘆息,石鶴道人鉆研丹道三十載,可是即便仗著護國真人的名頭窮搜天下,所得可以入丹的材料也是不多,且盡是一些凡品。
因此石鶴道人平日里煉丹時可謂是小心謹慎,生怕有所浪費,也最善把控火候。
此時見獵心喜,只盼著陳景云手中有大把的好材料可以供他使用,哪里還肯管他人的顏面?
卜道人一看自己師兄又犯起了執拗性子,只得帶著眾人離開密室,任由石鶴道人一個人在里面折騰。
不過當眾人想到明日可以聆聽坐忘峰上那位親身講武、再想到一旦觀主成了閑云觀的外門長老,自己等人跟著水漲船高時,不覺全都喜笑顏開。
卜道人更是心頭火熱,他是最了解石鶴道人的,歸時見師兄眼中清明一片,似有出塵之意,就知道自己接手白云觀的時候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