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二節:相逢何必曾相識(五)
這件事情非常奇怪。
站在走廊盡頭，抽著煙的達克思考著，雖然父親與哥哥都覺得達克是一個習慣用肌肉而不是腦袋來處理問題的人，但是這一切隨著他受了幾次重傷而改變——如果不是馬林的靈藥，達克自認自己早就已經是病榻上的爛肉。
正因為如此，達克越來越依靠于用腦子戰斗，雖然這樣做很難，但這也是為了自己好。
所以，隨著達克開始思考，自己哥哥這次受到的刺殺…并不應該。
雖然就哥哥的出行被眾人所知，但他們所坐的并不是王室專用的馬車，而是馬林集團名下的機車工坊今年剛剛送給布恩的最新款機車。
雖然是最新款，但除了內飾之外，從外面看起來和一般的機車完全一樣，這是為了避免被有心人注意到，至于車牌——車牌使用的是本地一家大租車行的車牌，經過馬林的培訓，反間諜意識在希德尼上層深入人心，這在面對混沌時會更有效。
至于大租車行，這根本就是國家安全局下屬機構，任何來租車的家伙都會被安全局納入監控——畢竟這年頭租車搶運金車是各位大盜們最喜歡的前衛辦法。
至于行進路線，這個是布恩上車之后才和司機說的，所以這一點更是除了布恩自己之外誰都不知情。
所以，哥哥的出行其實是沒有問題的，甚至可以這么說，就算是馬林這位殿下來了，也不可能在不使用他的神力的情況下找到這若大城市里的一輛車里的布恩哥哥。
正因為如此，達克才會疑惑，為什么他的哥哥會在路上被刺殺。
想到這里，布恩思考著福爾摩斯探案集里的那些故事們，最終，他將疑點放在了非預謀刺殺上。
對，非預謀。
那個混沌刺客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布恩與艾莉莎。
艾莉莎見到的那位姐妹，名叫法絲琪·布里斯，布里斯公爵的小女兒，謝爾頓的親妹妹。
作為布里斯家族未來的族長的親妹妹，這個女孩有著最優秀的天賦，還和艾莉莎是同一個教會的教友，艾莉莎還是前輩，雙方關系非常融洽，達克甚至會想，自己的這位嫂子是不是想撮合她與他的哥哥布恩。
當然，這一切都隨著刺殺沒有了。
但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那個刺客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法絲琪·布里斯，她的天賦是那么優秀，如果按照占星家們所說的預言，亡潮再起，這位法絲琪·布里斯會不會就是未來的英雄，而那些混沌來到此時此刻，就是為了刺殺她。
嗯…的確有這種可能，不過這一點達克還需要去問馬林…哎，一提到馬林，達克全身無力，因為這個小子當年達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雖然力氣大得驚人，但還沒有如今如此可怕的地步。
嗯，人和人比，有時候真的是非常痛苦。
但無論如何現在可不是痛苦的時候，達克準備去找馬林，所以還是先去和布恩道別吧。
將煙頭掐滅然后丟進垃圾桶，達克走回到布恩的病房，正好看到馬林站在床前。
“太好了，達克，馬林正好要找你。”布恩哥哥一看到達克進來，立即露出了笑容：“馬林說邀請你去參與行動，驚喜吧。”
“那太好了。”達克正愁怎么找馬林呢，真的沒想到馬林能自己送上門，于是立即和布恩道別，然后跟著馬林出了房間。
一離開走廊，考慮著這個距離布恩不可能聽到什么了，達克叫停了馬林，然后將他思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馬林。
大家都說，馬林是殿下，雖然他戰績驚人，有多種天賦，但是他最為強大的還是靈能與術式，最先成就的也是傳奇法師，所以馬林的腦子是最好的，所以達克想知道，自己能夠想到的這一些，馬林會不會也能想到。
所以，他在等一個答案。
馬林揚了揚眉頭——這個肌肉男竟然能夠想到這一層，這還真是讓馬林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的確，法絲琪·布里斯的確有這種可能，兇手來自未來的另一條時間線上，在那條線上，法絲琪·布里斯也許會是一個英雄，所以混沌派出刺客，想要刺殺法絲琪·布里斯，但是他看到了艾莉莎…問題來了，達克，一個刺客為什么會認識艾莉莎·莫威士，并毫不猶豫地更換目標。”
達克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馬林：“這…這不可能，我的嫂子艾莉莎的天賦沒有法絲琪·布里斯好，這是公認的。”
“達克，能夠鼓舞人們直面毀滅的人如果被稱為英雄，那么這個英雄，并不需要天賦，勇氣與毅力才是一個英雄最需要的品格，也許在毀滅的末日里，艾莉莎比法絲琪·布里斯更能鼓舞人心，所以這個刺客選擇了哪怕自己死，也要刺殺艾莉莎，布恩在她的身后，他的受傷反而有可能子彈在穿透了艾莉莎之后的過剩殺傷。”
馬林的這一番話讓達克陷入了思考，看著他的模樣，再想到那個望遠鏡里看到的達克，馬林感覺這個世界真是太過荒謬，你看，這個世界里的達克為了他的布恩哥哥費盡心力，甚至還學著用腦袋來思考和解決問題。
而另一個時間線上過來的墮落達克卻是這一切的主謀，你看，這就是知識的兩面性。
正因為如此，馬林打開了傳送通道，帶著達克回到了旅館，正在望遠鏡前澤姆看著馬林身后走出來的達克，和在場的所有密探一起倒抽了一口氣。
“啊，不是，你們這是怎么了。”達克認識澤姆，看到他們這些密探如此的倒抽冷氣，有些不解地問道。
“達克，你最好去看看望遠鏡里的景色。”馬林這么說道。
達克看了一眼馬林，然后走到了望遠鏡前，他低下頭，隨即發出了一聲粗口，一首松歐夫布曲后他抬起腦袋看向馬林與馬林身后的密探們：“這也太怪了吧！”
然后這小子又低下頭：“我再看看！”
再然后他抬起腦袋：“怎么那邊還有一個我！他竟然和有三條胳膊的家伙在談什么！”
“如果澤姆沒有搞錯，那個你，就是來自另一個時間線的你。”馬林說到這里，一把將正準備跳出窗去對面拼命地達克抓了回來：“你剛剛的表現說明你是想用腦子解決問題，但是你現在卻在用你愚蠢的行動證明我看錯了。”
“我們怎么能夠讓那些家伙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他是我！那也是一個混沌的我啊！我要親手宰了我自己！”說完，達克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馬林有些尷尬地拍了拍腦袋：“我明白了，你們不抓他，就是為了看看他和哪些家伙有接觸，對嗎。”
“對，我們現在正在確認他和誰有過接觸，每一個目標都會有專門的隊伍進行跟蹤，既然他想做大事，那我們就陪著他一起長袖善舞。”馬林說完，示意達克坐下來，等到他坐下，馬林決定和達克開誠布公地說明白：“別擔心，我已經讓警署加強戒備，這個街區屬于下街區，我們現在關閉了上街區與下街區的所有通道，他們很顯然并不只是想殺那幾個人，所以他們應該會暫時地安份一些，而只要了解了他與哪些人見面并布置任務，不需要所有的名單，只需要抓住一部目標，我們就能夠從他們的腦子里找我們想要腦袋，如果必要的話，我甚至可以把那個你的腦袋給撬開，所以，我不能讓你現在就過去殺了他，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感謝你，馬林，你沒有告訴我哥哥，謝謝。”達克的話語里滿是真誠，他看起來非常難受：“我感覺很難受，為什么另一個時間線里的我會墮落到這樣可悲的地步。”
“你為什么不問問你自己呢，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機會，所以我安排你回王宮。”說到這里，馬林看了一眼身后的澤姆他們：“達克，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幫你隱瞞這一切。”
“…不，我想還是讓我自己來告訴我父親這一切，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回去嗎，這樣父親忍不住揍我的時候，你能幫我一把。”達克看著馬林，臉上有些渴求的神色。
看著他，馬林點了點頭，在打開傳送通道的同時看向澤姆：“澤姆，這里交給你，我讓我的世界樹洛林在這里保護你們，如果那個混沌發現了你們，它會立即呼喚我。”
“沒問題，交給我吧。”澤姆點頭，同時拍了拍他腰間的家伙：“那家伙就算過來，也要問問我們腰間的家伙是不是愿意束手就擒。”
馬林笑著拍過這幾個年輕人的肩膀，然后帶著達克離開了房間。
馬林帶著達克回到王宮的時候，歌德依然站在他的大廳的長桌前，御用法師將他面前的沙盤標上了雷根斯堡，所有街區都在這位王國的眼中，有三分之一街區已經完成巡查，但還是沒能找到目標。
幸虧這位國王是一位傳奇，換一個同齡人，馬林覺得這個時候他的心血管也應該出問題了。
看到自己的次子跟著馬林過來，歌德走了過來，他擁抱了達克：“達克，我的孩子，你應該已經見到了你的哥哥，對吧。”
“是的，父親，哥哥看起來還好，但是我聽說艾莉莎…我的大嫂已經死了，對嗎。”
“是的，她死了。”提到了自己的這個媳婦，歌德臉上滿是遺憾：“她為了你的哥哥而死，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真的非常可惜，我原本以為她會是一位好王后。”
達克聽到自己父親這么說，看了一眼馬林。
馬林點了點頭——傻小子，你現在總應該明白為什么你的大嫂為會什么在混沌的眼里那么金貴了吧。
一國的王后，抵抗的旗幟，不屈的靈魂，這三點加一塊兒，會是這個國度最頑強的存在。
只可惜，命運沒能憐惜這位王后。
達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開了口：“父親，我想告訴你一個你也許不想知道的答案。”
“什么，孩子，你有什么秘密想要告訴我，難道你想告訴我，你在你駐防的地方為你的妻子找了一個姐妹，我可告訴你，如果是這件事情，那我可不會幫你求情，你最好自己最解決你的小蓮娜。”歌德說到這里，他看著他孩子嚴肅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不是這種事情嗎。”
然后他看向了馬林。
馬林揚了揚眉頭。
于是這個老頭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達克臉上緊張的表情已經快要凝固了。
但他還是開了口：“父親，馬林殿下剛剛帶著我去確認了一個可能的兇手，那個家伙是一個混沌，因為和他見面的看起來都不是什么善類。”
“喔，是這種事情嗎，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情，馬林，你既然找到了那個可能的兇手，為什么不抓住他們呢。”歌德問到這里，然后一拍手：“啊，我明白了，你們想放長線釣大魚，我剛剛還在想，為什么上街區和下街區的所有通道都關閉了，原來是這個原因，兇手他們一定在下街區對吧。”
“是的，父親，我們找到了兇手，而且正在監視著他，現在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確認了那個兇手的真實身份。”說到這里，達克指向了他自己：“是我，父親，另一個時間線里的我，很有可能就是這一次刺殺的主謀。”
歌德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自己孩子的父親死死盯著自己的兒子：“達克，抬起頭。”
達克抬起了頭，他有些畏懼，這讓馬林感覺這莫威士家的教育是不是太過嚴苛了一些。
就在馬林準備在歌德出手就擋住他的時候，這個老頭子卻伸出手擁抱了自己的孩子：“別太苛責自己，達克，那不是你，你依然是我的兒子，你哥哥最優秀的弟弟，而那個你，那根本就不是你，我的孩子，你是你，他是他，你的父親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笨蛋。”
“父親。”達克這個時候終于沒能忍住，他哭了出來：“我真的無法相信，那個時間線上的我會變成這個模樣。”
“我說了，小子，這不是你的錯，別哭，你都是一個大人了。”歌德用力揉了揉達克的腦袋，然后看向馬林笑了笑。
然后他又安撫起了他的次子。
這讓馬林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歌德為什么沒有對自己的次子大發雷霆，但現在看來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