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五節:地下(一)

　　目送年輕神明的殘軀被徹底凈化，馬林扭頭看向身后，亞空間漆黑的世界里，有很多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有邪神的，也有正神的。

　　馬林看到了紅皮膚的同類，后者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而在他身邊，無名氏微笑著站立。

　　馬林看到了陪著自己直面對手的女孩，她微笑著望著馬林與馬林身邊的素素。

　　還有將自己藏在罩袍下的漆黑人形，學舌鳥注意到了馬林的目光，他點了點頭，然后轉身消失在了這一方世界里。

　　最后，馬林看到了納垢，它在很遠的地方，在看到馬林在注視著它，這位廣義上的慈父咧開了它滿是蛆蟲的嘴，拍了拍滿是囊腫與疫病的肚腩，它將一個靈魂之球丟向了馬林。

　　·這是他最后的殘魂，收好它，他拋棄了身為父親的義務，我本不應該寬恕他，但…我看到了你，你對那個世界中的孩子的愛…你，也是一位慈父，只是太過嚴厲。

　　納垢說完，轉身離去。

　　馬林接住了這顆靈魂之球，確認這的確是一塊屬于年輕神明的殘魂，馬林最終在這里凈化了它。

　　·馬林，另一個我，做得好，那個化身機械地馬林拜托你做的事情，別忘了…

　　另一個馬林，漆黑的它說到這里嘆了一聲。

　　這個世界，神明會墮落，會扭曲，像我們這樣的邪神，卻能夠直面永恒，這不應當…馬林，另一個我，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向著深淵墮落，記得也凈化我，如果不能做救世主，我的人生不會再有意義。

　　·可悲的靈魂，你難道忘了你成為邪神是為了什么嗎。

　　色孽加入了談話，它笑著發出了陰陽怪氣的疑問。

　　·為了毀滅你們。

　　漆黑的邪神馬林注視著色孽。

　　·毀滅我們，那還不如想想怎么毀滅亞空間吧，孩子。

　　說完，色孽一甩手中的煙桿，對著馬林甩出一個飛吻過后，這位邪神轉身離開。

　　看著它消失的方向，漆黑的邪神馬林最終扭頭看向馬林。

　　·記住，另一個我，記住我們發的誓，不要讓誓約蒙羞，不要讓公理蒙塵。

　　馬林看著它最終步入虛空，扭頭看向了無名氏與恐虐。

　　·做得好，馬林，你不愧是我看好的孩子，只可惜，你太強大了，已經強大到可以做我的敵人而不是我的冠軍了。

　　馬林笑了笑：“您這算是承認我的實力了嗎。”

　　·當然，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很好，我喜歡戰斗，喜歡戰爭，而你似乎可以源源不斷地給我提供這一切，所以我更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夠以一個對手的身份站在我的面前，現在的你還不夠資格…我先走了，我的老朋友有事會跟你說。

　　等到最后的邪神離開，馬林看著無名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最為艱難的路，如果你現在選擇退縮，還來得及，你的世界因為你的努力，已經有了自保的力量，以你的實力，未必不能在接下來的大入侵中守護住你的文明，馬林，告訴我你的選擇，我可以幫助你，我們都是文明的捍衛者，你的毅力讓我愿意真正的幫助你。”

　　“…不需要，與您的世界不同，我的世界在大毀滅之前從來沒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物，沒有永恒的行尸，沒有癲狂的走肉，更沒有戰爭狂人和所謂的慈父，我們地球人，以血肉之軀點燃文明之火，建立名為希望的燈塔，我的世界有很多不公，甚至如果不是混沌的入侵，沒有大毀滅的未來里，我的世界將會被寥寥數人所統治，在我的文明里，它們被稱之為終產者，一切的主人…”說到這里，馬林笑了起來：“無名氏，我的閣下，我的導師，您應該明白我要做的是什么，我要讓入侵不再有，讓亞空間不再有機會為這個世界的終末吹響屬于毀滅的號角，這一切應該被劃上一個句號，所以我必須做到這一點…我的一切都可以犧牲，如同死在我手中的同類，他用他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為我們的世界求得了等到我的機會…我不能辜負他，每一個馬林，每一個我，都不會辜負他。”說到這里，馬林的信念極為堅定——甚至可以這么說，馬林的信念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堅定過。

　　“哪怕犧牲一切，哪怕你的愛人們與你的孩子們再無法想起你…這樣也可以嗎。”無名氏看著馬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是的，哪怕犧牲一切…您知道嗎，我這一路走來，看到的是無數為了文明存續而死的凡人，他們用他們的性命換來了這一天，我不能辜負他們，我是唯一有機會改變世界命運走向的人，如果我的犧牲可以解決一切的話，我會坐到名為犧牲的長椅上。”馬林注視著眼前的無名氏。

　　無名氏笑了起來。

　　“你這個樣子，讓我想到了素素。”他的這一句話引來了一旁素素的好奇，后者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我知道她也做出了犧牲，她也是我這么做的動力，我…我在我還沒有來到這個時代之前，我一直沒有忘記她…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會與她的人生交織在一起…失去她之后，我一人活著，活得很累，但是我不想將就著活下去，直到我來到這個時代，因為她的誓言，我忘了她的存在…但同樣的，我不會因此而忘記瑪雅她們，我的命運與她們緊緊聯系在了一起，正因為如此，我不想我的愛侶，我的孩子們還有他們的后代永世面對混沌的威脅，亞空間與我的宇宙不應該有聯系，素素的感性之魂與理性之魂分離了八個千年，她為這個世界所付出的一切，只是因為她還記得我…所以，為了這一切，我愿意直面浩劫，哪怕是永世的孤獨我也愿意。”

　　馬林不想辜負任何人，所以馬林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在馬林的眼前，只要不是敵人，那就一定會是朋友，但是這個世界不答應，馬林知道，總會有那么一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變成敵人。

　　但這一切本不應該發生。

　　只可惜，還是發生了。

　　命運弄人。

　　正因為如此，當有人直面末日，用自己的生命與他人一起鑄就直面絕境的長城時，馬林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

　　不要辜負這一切。

　　“我知道，馬林，我為你的世界而感到高興，因為你會是一個真正的救世主，但是我也為你的家人而悲哀，因為最終這個世界會忘了你的犧牲。”說到這里，無名氏向著馬林伸出手：“我們…再重新認識一遍吧，我是無名氏，一個連自己叫什么都忘了的人。”

　　“我是馬林。”馬林微笑著回答道。

　　無名氏點了點頭：“我還能夠聽到你說出來的名字，雖然我已經能夠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規則正在影響著我的記憶…啊，馬林，我正在見證你展現在我面前的勇氣與意志，愿文明之火永照世間。”

　　“愿希望之火永世常明，閣下，我們每一個人都走在自己為自己選定的道路上。”馬林伸出手。

　　一大一小兩只手，緊緊握住。

　　在馬林的眼中，這個世界正在崩壞，遠星的星圖正在破碎，無名氏最終與他道別，然后轉身離開。

　　馬林看著這處亞空間的邊荒地帶漸漸崩解，下一秒，馬林回到了公園前方，浮在空中的馬林在落地的剎那，本就破敗的大道在剎那間完全地破碎開來。

　　馬林沉默了一下，抬起腳，將它落下，并沒有發生什么，雖然他腳下原本還成形的地基如今都變成了粉末一樣的物質。

　　馬林小手叉腰。

　　剛剛這一仗，戰至亞空間邊荒，星圖破碎，就連大道也磨滅了。

　　哈哈哈。

　　馬林笑了起來，同時伸手一招，一只跑得最慢的兔子精飛到了馬林手里，涉世未深的它還沒來得及想到自己是怎么來到馬林面的，就被馬林扭斷了脖子。

　　克洛絲今天不在，就做紅燒麻辣兔頭犒勞一下自己吧。

　　當然，在做兔頭之前，馬林還是有事要做——納垢大魔的尸體被馬林凈化之后，通過了破損的公園入口，馬林進入其中，這里的祭壇還在工作，但是在馬林進入之后，這座祭壇就自己停了下來。

　　馬林思考了一下，感覺這應該是某位慈父自己動得手——畢竟自己下手，多少還能挽回一些經濟損失，要是馬林這邊下手開揚，只怕連點湯水都不會剩下。

　　這個時候馬林也不想和那個爛腚眼子的臭肉一般見識，小手一揚，將堆整個公園里的腐朽白骨直接凈化，然后走到了一個小小的祭壇前，在那里，一個羊皮卷正漂浮在那里。

　　馬林站到它的跟前，扭頭看向出現在他面前的素素。

　　“這是混沌與那些人類簽訂的契約，毀掉它吧。”素素看著馬林，眼中滿是期待。

　　“還記得我是誰嗎。”馬林笑著問道。

　　“記得，你是我選擇的救世主，我的馬林。”素素說到這里，也笑了：“你怕我也忘記你，對嗎。”

　　“是啊，我忘了你，因為你為這個世界犧牲過…我想我這么做的話，你也應該會忘了我才對。”說完，馬林伸出手，將這個羊皮卷拿到手中，然后一把撕成碎片。

　　將它揚到空氣中，看著它們被神圣的火焰點燃。

　　“不會的，馬林，我不會忘記你的。”在馬林的身邊，素素微笑著，雙手負在身后的她微笑著。

　　她剛剛換了一個模樣，看著她的新樣子，馬林沉默了一下，因為現在的素素，變成了馬林的同類，只不過與剛剛的黑皮色孽不同，馬林眼前的素素，有著白皙的肌膚，中分的長波浪卷自然而然地掛在她的兩側，米色發系的主人用她那黑色的瞳孔看著馬林：“我們同生共死，哪怕這個世界忘記了你，我也會在你的身邊，我們…永不分開。”

　　馬林點了點頭：“毀掉了卷軸，留給我們的時間有沒有延長。”

　　素素對此用搖頭來作為回答，她的答案讓馬林嘆了一口氣。

　　“北美的事情結束了，我們應該回西陸，泰南世界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但是西陸不同…”馬林對此有些愁眉不展，因為在馬林看來，還需要等世界的意志們給馬林一個答案，必須要借助它們的力量成就誓約，然后借用他們的力量。

　　一勞永逸地結束這一切苦難。

　　在這之前，馬林還需要去見那位永恒之主和貴族議會，因為馬林想要警告他們，但是馬林不會阻止他們的任何行動，無論他們準備怎么做，那都是他們的自由，未來是何等情況，需要北美地鐵里的幸存者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當然，在重新進入地鐵，馬林打開了傳送通道，知道這邊已經安全的探險者重新回到了這里，當得知馬林已經徹底毀滅了契約卷軸之后，很明顯地鐵方的各位松了一口氣——他們應該知道這么一個東西，但是他們沒辦法來到這里…或者說，他們沒有足夠的實力來到這里，既無法打過年輕神明留下的軀殼，也無法突破混沌組成的防線，更不要提致命的詛咒。

　　“那我們要準備怎么辦。”

　　“奧諾爾，你和你的騎士同伴跟著我進入地鐵，我們要去見一見這一地區幸存者的首領。”馬林說完看向瑪雅：“瑪雅，你帶大家先回營地，從傳送通道走，我會給你開一個專用網道。”

　　瑪雅點了點頭。

　　“馬林殿下，您能愿意進入地鐵與貴族議會相見，我真的是非常榮幸為您引路。”那個叫卡蓮的大姑娘行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禮節——她的左手舉起，拇指，食指和中指，還有無名指與小指分開。

　　馬林似乎像是在哪兒見過這個禮節，但很快的，馬林決定不去想這些——畢竟也只是覺得奇怪而已。

　　“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圖林看起來非常激動。

　　“現在就走吧。”馬林笑著回答道。

　　是啊，一想到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馬林覺得自己，還真是沒有浪費時間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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