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歸宿

　　巴根的運氣不錯，同明軍交錯而過的時候他雖然被之前的打擊震驚不小，可畢竟沒有動搖心智，依仗自己的馬術躲過了近在咫尺的一刀，而且還反手一刀劈中了對方。

　　可惜的是，巴根落刀的瞬間感覺到了劈砍力度的不對，對方分明在里面穿了軟甲一類的東西，這一刀雖然狠，卻沒能讓對方致命，眼睜睜看這受傷的明軍趴伏在馬背上跑遠了。

　　沖出一段距離，巴根感覺到一絲疲憊從心底涌起，這疲憊倒不是因為體力消耗的緣故，而是因為戰場的局勢所至。

　　慘！實在是太慘了！

　　作為蒙古人，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這邊會如此之慘，雖然對方的人比自己多，可要知道他們是蒙古人啊！如今的蒙古雖比不上當年成吉思汗的強大，可蒙古人天生就是馬背上的戰士，這點是眾所周知的。

　　當年大清和準格爾汗國作戰，就連號稱騎射為本的八旗也不是相同數量的蒙古鐵騎的對手。之所以準格爾汗國最終戰敗，那是因為大清的實力太強大了，除去能夠調用八旗騎兵外還有蒙古各部的支持，再加上大清的步軍和紅衣大炮的存在，這才贏得了那場戰爭。

　　而現在，從雙方接觸到一次交錯沖鋒結束，自己這邊已經損失了大半。至于明軍的損失卻是寥寥無幾，無力感從巴根心底涌起，他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如果再來一次廝殺，那么他們剩余的人將全部永遠留在這片草原。

　　“撤！撤！”巴根咬咬牙，向四周剩余的蒙古人招呼著，直接把馬頭朝著右邊一撥，徑直就沖東北方狂奔。

　　“跑了？”蒙古人果斷地舉動讓張齊一愣，他原本還打算組織再一次沖鋒徹底留下剩余的蒙古人呢。可沒想到還沒等他整列完成，那些蒙古人就如同受了驚的兔子一般掉轉馬頭就跑，一轉眼的功夫已經跑出去了好遠。

　　“特娘的！兄弟們！追！”

　　眼看這到嘴邊的肉飛了，張齊如何能夠答應？大罵一聲揮手就招呼著兄弟們追上去。明軍現在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哪里能夠讓這些蒙古人輕易跑掉？

　　“快！快！”

　　巴根催促著坐下的馬兒，心中后悔莫及。

　　阿爾斯楞是對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而他巴根卻沒有相信自己的安達，甚至還受到了半大小子的鼓動，頭腦一熱就和族人一起迎戰。

　　事實給了巴根和剩余的蒙古人一個狠狠教訓，就是因為他們的狂妄自大導致了現在的結果。后面，明軍緊緊跟著，雖然因為先后和騎術的原因明軍一時間追趕不上來，雙方還有著一段距離，可是巴根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如果甩不掉對方的話，那么等待他們的結果只有死亡。

　　死，巴根不怕，作為部落的勇士，死算得了什么？無非就是回歸長生天罷了。可是這樣的死是巴根絕對不愿意看見的，因為他還有自己的部落和族人，一旦他們死了，部落和族人將怎么辦？

　　此時此刻，巴根發誓只要能逃得此劫，保全自己的部落和族人，那么等事過后他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可以的。不過長生天會給他這個機會么？巴根自己也不確定，聽得身后傳來的馬蹄聲，巴根的心是焦慮無比。

　　“巴根！”

　　突然，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巴根抬頭一看，只見右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十幾騎，領頭的人正是自己的安達阿爾斯楞。

　　“阿爾斯楞…。”巴根羞愧地喊了一聲，眼中不爭氣地落下了眼淚。

　　“你們繼續跑，繼續跑!不要停留，其他的交給我！”阿爾斯楞喊道，同時催促著馬兒從巴根他們不遠處掠過，以義無反顧的姿態朝著追趕巴根他們的明軍騎兵迎頭而上。

　　“阿爾斯楞！”巴根怎么都沒想到阿爾斯楞會這么做，回頭驚呼一聲，正要停下馬跟隨阿爾斯楞回頭廝殺，可就在這時候同阿爾斯楞一起來的一個年輕蒙古人靠了過來，大聲對巴根道：“百戶已讓部落的族人向東邊去了，巴根，百戶給你的命令是盡快帶人脫離，追上族人撤離的方向，然后保護族人去千戶大人的部落。”

　　“什么！”巴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的馬屁股就被那年輕蒙古人揮鞭狠狠抽了一下，年輕蒙古人見著巴根的馬遠去，大笑著道：“巴根，記得百戶大人的命令，對了！百戶大人讓我告訴你，幫他照顧好其其格！”

　　說完這句，年輕的蒙古人掉轉馬頭，向著阿爾斯楞朝明軍沖鋒的方向而去。騎在馬上，繼續飛馳的巴根回望著阿爾斯楞的方向，兩行眼淚縱橫，心中猶如刀攪一般。

　　“阿爾斯楞，我的安達，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是對的，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你的其其格還有未出生的孩子都在等著你，阿爾斯楞，你一定要回來啊！”

　　巴根嗚咽道，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他知道現在時間是最寶貴的，而且這是阿爾斯楞為他們爭取得來的唯一機會。現在更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是部落唯一的依靠，所以巴根必須把剩余的人全部帶回去，這樣部落才有最后的生存機會。

　　阿爾斯楞的出現是張齊沒有想到的，雖然阿爾斯楞的人不多，僅僅只有十幾騎，但是阿爾斯楞出擊的時間和角度卻選擇的極好，恰到好處地直接攔住了明軍追趕巴根的去路。

　　“為了部落！為了族人！隨我殺啊！”部落第一勇士的阿爾斯楞已經揮起了馬刀，他如鷹一般的目光緊盯著明軍方向，黑色戰馬四蹄飛奔，如同一團黑云在綠色的草原上掠過。

　　“殺！殺！殺！”一瞬間，阿爾斯楞就沖進了明軍的陣列，把還沒來得及調整的明軍騎兵殺得手忙腳亂。

　　依靠著精湛的馬術和刀法，阿爾斯楞連續砍倒了兩個明軍，等他全身染著鮮血沖過明軍騎兵的時候，阿爾斯楞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繼續掉轉馬頭，義無反顧地繼續沖鋒。

　　阿爾斯楞不愧是勇士，他的出現完全打斷了明軍的追擊，而且還給明軍帶來了傷亡。

　　只可惜，阿爾斯楞的人太少了，僅僅十幾騎要面對數十倍甚至近百倍的對手，雖然他的勇猛讓人驚嘆，可最終也無法贏得這場戰爭。

　　當第三次沖鋒的時候，阿爾斯楞身邊就剩下兩人了，而他也受了不輕的傷，他知道自己的最終歸宿馬上就要來臨，情不自禁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那藍色的天空如此純凈，還有潔白的云兒，就像是其其格對著他正在微笑。

　　“其其格…”阿爾斯楞輕聲念了一句他最愛人的名字，隨后又一次朝著明軍沖去。

　　幾個呼吸之后，阿爾斯楞靜靜躺在柔軟的草原上，他的雙眼仰望著天空，神色安詳，嘴角浮現起一絲笑容，似乎看到了什么讓他高興的東西，可很快笑容就此凝固，目光也失去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