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句諺語,沒有永遠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這句話在此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劉蔭樞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拉攏高進部,頓時使得范清和田仁統感到了危機,在利益面前,這前一刻還針尖對麥芒的雙方立即聯起手來,斥問劉蔭樞究竟想干什么。
“我朝歷來以仁治國,當今皇上即位前更是有賢王之稱。”說到這,劉蔭樞還特意朝著北方拱了拱手,以示對建興皇帝的尊敬。
“古往今來,朝廷招安歷來有之,這又有什么奇怪的?本官為貴州巡撫,替皇上守牧一方,國家危難之時行非常之事并不為過。況且,本官已上折皇上,想來皇上也不會拒絕其子民迷途知返,這又何嘗有絲毫叛清之舉?本官為官數十年,對我大清忠心不二,其為人天下皆知,哪里有爾等妄言之處。張先生可盡管放心,只要貴部高王爺攜眾投我大清,本官保證我大清必將善待貴部,高王爺義薄云天,乃天下英雄,我皇上又是英主,求賢若渴,定然給予重用,就算是王爵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君臣相得,留下千古美談,何不樂哉?”
劉蔭樞神色誠懇地說道,為了表現他話中的誠意和許諾,甚至連老夫都不稱了,直接自稱本官。同時還從懷中取出一份早就寫好的奏書,主動遞給了張淼,告訴他這是他給建興皇帝的又一份奏書,這奏書的內容就是他答應高進部的那些條件,只要高進部同意歸順,這份奏書馬上就會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安,以奏請用旨。
為了保證他的善意,劉蔭樞還坦誠相告,如果高進部覺得這還不放心的話,只需暫時和貴州清軍停戰即可,雙方耐心等待朝廷的最終旨意。等旨意到后,假如對內容不滿,也可以拒絕招安,對此沒有任何損失。
“老大人,您如此做難道就不怕越俎代庖?雖說老大人為貴州巡撫,可畢竟不是大清皇帝,萬一其意同貴朝廷相駁,豈不是欺君之罪?難道老大人您就不怕就此丟了腦袋么?”張淼思索了下,隨后忍不住問。
“哈哈哈!”劉蔭樞大笑道:“本官已年過七十,在世的日子已無幾日了,為我大清江山,為天下蒼生,更為貴州百姓萬民,本官的區區一條命又算得了什么?張先生盡管放心就是,如真有事,那也是本官的事罷了。”
說到這,劉蔭樞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另外兩方,笑道:“至于趙總督那邊,畢竟是我大清友軍,有些事大家可以慢慢談,之前的誤會就罷了,我們友軍可由如今地界雙方暫時收兵,等待朝廷旨意。何況,前面老夫說了,一切當以朝廷和皇上的意思為主,至于其他我等不必糾結細節,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我大清罷了。”
笑了幾聲,他繼續又道:“田大人這邊剛才說的不錯,貴州一地歷來都是朝廷同地方同治,老夫并不否認。既然如此,田大人當以同治為重,安撫山民,效忠朝廷,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分得如此清楚了,如田大人能做到這點,本官也可給田大人一個許諾,其他的不敢保證,一個區區的宣慰司不在話下,如何?”
劉蔭樞這一套連環拳,把在場三方全包攏了進去,不得不說他早就有所準備,對于各方的優勢、弱點和需求是拿捏得準準的。
這番話說出,在場眾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就算是張淼也不由得有些動心。
倒不是張淼真的有投靠滿清的想法,不過對于高進部來講,畢竟是外來戶,他們這些外來戶入貴州以來雖說占了不少地盤,可根基卻不穩,再加上這大半年四方亂戰,使得其部根本就沒辦法空出手來做其他事。
尤其是現在,原本高進部只打算路經貴州,由貴入云南,然后繼續南下。但這個戰略一時間看起來是無法實施,而且現在中原大戰已經塵埃落定,大明徹底占據了中原,在這種情況下假如再把軍事實力在貴州無意義的消耗,這對于高進部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如果能借著這個所謂的招安機會,暫時停止沖突,高進部就能獲得寶貴的修養時間,然后練其精兵,再做準備,就算以后有什么變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至于范清那邊,同樣也有些心動。廣西的清軍說起來依舊是清軍,但實際上早就成了軍閥,其部上下唯趙弘燦馬首是瞻。之所以借著所謂的圣意帶兵入貴,趙弘燦的目的就是要擴大自己的地盤和勢力罷了,至于為大清效忠那只不過是嘴上說說。
而現在,趙弘燦已占了貴州東部一大片區域,其部也有五六萬人之眾,雖然因為貴州地方和貝和諾的反應快,使得趙弘燦一口氣吞并貴州的計劃落空,但不管怎么說,趙弘燦已經占了不少便宜。
現在這情況,再和貴州地方清軍沖突下去,趙弘燦根本就沒絲毫把握拿下貴州,甚至隨著貴州的各方勢力力量錯綜復雜,這場亂戰已消耗了趙弘燦手中的力量。
如果按著劉蔭樞的意思,雙方暫時收手,至于駐軍地盤也已目前的姿態劃分,對于趙弘燦這邊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反正便宜已經占下,吃到嘴里的才是肉,又擔心什么呢?
而田仁統,當聽到劉蔭樞所提出的可以讓朝廷授以他宣慰司一職,表面上雖然神色如常,但心中卻是狂跳不止。
如今田仁統雖說是貴州地方土司、頭人的代表,他的身份更是思州田氏的當家人,在貴州地方是名副其實的望族。可要知道思州田氏已沒二百余年,早就今非昔比。現在的田仁統看起來地位崇高,但實際上卻無拿得出手的官職,他充其量僅僅只是個不起眼的八品武官而已,這也是他前來不穿官服只穿族衣的原因。可一旦被滿清直接封為宣慰司使一職,那么他復興田氏也就名正言順了,而且還能以其官職直接號令貴州各部土司和頭人,真正成為貴州地方舉足輕重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