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正名
夜市還沒進入高峰，秦飛的小吃店已經坐了七八成人，更有源源不斷前來嘗鮮的食客。
楚幼嵐負責上菜、招呼客人，這文文靜靜的姑娘，本就秀色可餐，由她盛上來的螯蝦仿佛更美味了似的，客人們大呼過癮。
不多時，一個四十來歲的秀才模樣客人走上前來，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秦老板，小生想麻煩你幫個小忙。”
“哦？請講。”秦飛面露疑惑。
“家母年事已高，但我始終沒有出息讓母親過上好日子，近來母親生辰，聽人說龍蝦好吃，奈何在下囊中羞澀，實在吃不起那天價海鮮。”
頓了頓，秀才恭敬施了一禮：“秦老板烹飪的螯蝦味道鮮美，絕不比龍蝦差，可否幫在下圓個謊，說這就是龍蝦？”
秦飛思索片刻，直接拒絕了：“雖然我能理解你的一片孝心，但小店誠信經營，螯蝦不是龍蝦，我不能騙人。”
秀才知道有些難為人，面露沮喪：“那是在下唐突了。”
“不過…”秦飛話鋒一轉，看向在座諸位食客，“諸位客人，如今螯蝦面市已有三日，不知味道可還滿意？”
食客們紛紛說道：“味道一絕！”
“比之龍蝦如何？”秦飛再問。
云江縣屬于內地城市，海鮮需要從沿海運輸而來，售價昂貴，吃得起龍蝦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幾人回答：“不遑多讓。”
“既然如此，為何螯蝦只能幽居于山澗荒野，不能像龍蝦一樣受世人待見。但凡世間種種，皆有魚躍龍門之時，所以秦某斗膽為螯蝦正名，從今往后，這道菜便叫‘麻辣小龍蝦’如何？”
玄玄大陸沒有小龍蝦的叫法，統一喚作螯蝦，秦飛提出算是首創。
客人們怔了怔，覺得小龍蝦的叫法比螯蝦有趣，或者也有一種虛榮心理的作祟，今后說出去，咱吃的不是廉價的螯蝦，而是小龍蝦，好像面子也好看一些，便紛紛附和：“好名字！”
“秦某就多謝諸位支持了，稍后在座的各位食客，每人贈送新品小吃一例。”有了秦飛的獎勵，食客們興高采烈，越發認可了小龍蝦的稱謂，同時也好奇新品小吃是什么。
“秘密。”面對詢問，秦飛賣了個關子，撩得一眾食客心癢癢。
站在一旁的窮秀才，怔怔看著秦飛，眼中似有淚光閃爍。
先前秦飛拒絕了與他欺騙母親的行為，本來十分沮喪，卻沒想到秦飛會直接改了這道菜的名字為小龍蝦，而且那句“但凡世間種種，皆有魚躍龍門之時”，屢考不中的秀才覺得備受鼓舞。
“秦先生大恩，在下沒齒難忘。”秀才眼睛通紅，再次躬身一禮，這才轉身離去。
至于楚幼嵐，沒事的時候就在一旁癡癡看著秦飛炒菜，覺得這個煙火氣息明明很重的男人，心地卻純好得像個孩子。
但他又不是爛好人，很講原則，愿意為萍水相逢的人，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男人好帥…
想著想著，楚幼嵐小臉一紅。
沒多久，秀才領回來一個走路顫巍的老婦，老婦滿頭白發，顴骨高突，眼睛灰白，似乎還是個盲人。
秀才攙扶母親落座，喊道：“老板，來二十只麻辣小龍蝦！”
老婦有些慌張：“兒啊，龍蝦這么貴，你點這么多，吃不完啊。”
秀才的聲音有些哽：“娘，兒子有錢，您今天敞開了吃。”
不多時，秦飛炒好了一盆小龍蝦，香氣撲鼻，由楚幼嵐盛上桌。
秀才當即為母親剝了一粒，老婦嚼了一口，那渾濁的眼睛，仿佛都變得明亮起來，贊口不絕：“龍蝦真的好好吃啊，能活到現在真幸福，兒子你也吃。”
“好的娘。”秀才嘴上應著，卻把所有剝好的小龍蝦給了老婦。
“對了兒，我聽說龍蝦很大只的，為什么這個就小指頭一丟丟肉啊？”老婦有些疑惑。
“所以這是小龍蝦啊，便宜很多。”秀才猶豫片刻，這么說到。
一聽便宜，老婦滿意點頭：“對對，都一個滋味，干嘛要吃那貴的。”
看著這對母子，秦飛頗有感觸，想到他小的時候，家里窮，聽人說巧克力好吃，便找父母鬧著要吃巧克力。
父母買不起，就去買了一大包紅糖，沒事的時候秦飛就舔一口，一直舔到初中還沒吃完，幸福渡過了整個童年。
這種善意的謊言，蘊含了父母與子女的感情，并不卑賤，反而亮得耀眼。
秦飛感觸，又炒了一大盆小龍蝦，叫楚幼嵐送去給秀才。
秀才有些慌張，小聲道：“姑娘，我沒點這么多啊。”
就算小龍蝦便宜，秀才也買不起太多。
楚幼嵐的眼睛仿佛月牙一般：“老板說了，這些蝦缺胳膊少腿的，品相不好賣不出錢，就用來贈送。”
秀才眼睛又紅了：“多謝。”
同在北門路的林記海鮮樓，比起異界小吃店，人氣越發下滑，林東海掌柜怒不可遏，對著小幫廚一頓臭罵：“你不是說保證完成任務嗎？”
小幫廚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覺得秦老板是個好人。”
潛臺詞是，偷秘方是不道德的。
“他是好人？放屁！”林東海氣得都快炸了，“我問你，和你一起應聘的那姑娘是不是很好看？”
小幫廚臉色有些紅暈：“挺好看的。”
“這不就是了！什么狗屁困難關頭幫人一把，分明就是看中了那姑娘的美色，等著日后潛規則，如此齷齪敗類，你還覺得他是好人？”林東海越說越生氣，這樣的好事怎么輪不到自己。
那小幫廚被這么一說，也有幾分信了，咬牙切齒：“原來如此，可惡！”
林東海冷哼一聲：“你們這些年輕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要是酒樓的生意不好，你們都得卷鋪蓋滾蛋！”
小幫廚連連道歉。
林東海稍稍平復了些，沉吟片刻：“算了，還是老夫親自出馬，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姜還是老的辣。給我把八二年的那壇老酒端上來。”
海鮮酒樓的三樓雅室，居高臨下，可以眺望整個云江縣，在縣衙里當差的燕捕頭今天心情不好，面對滿桌子的山珍海味興致寥寥。
還不是蝗蟲鬧的事，縣尊大人發了命令，讓捕頭衙役不抓匪盜去漫山遍野抓蝗蟲，可蝗蟲越抓越多，沒少挨訓斥。
林東海前來敬酒，給燕捕頭斟了一杯，飲過之后，燕捕頭心結稍解，贊嘆道：“好酒。”
“捕頭若是喜歡，酒窖里還有兩壇鎮店之寶，小老兒隨后就命人送往燕捕頭府上。”林東海滿臉堆笑。
燕捕頭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使不得，要是我拿走了鎮店之寶，你還怎么做生意？”
林東海臉上作郁結之色，長嘆一聲。
燕捕頭察覺，疑惑道：“林掌柜莫非有事？”
林東海長嘆：“既然捕頭問起，那小老兒就說了。”
“這林記海鮮酒樓，是我太爺爺創立的，百年老店，可惜要毀在我的手中。”
“這又是為何？”燕捕頭被吊足了胃口，連忙催促。
“眾所周知，我林記海鮮樓龍蝦一絕，近來北門路新開了家小吃店，名叫異界小吃店，也開始賣蝦，售價低廉，搶走了大批客源。”
“要是技不如人也就算了，但實際上呢，他以次充好，從田里抓來骯臟的螯蝦，冒充龍蝦，還美其名曰小龍蝦，欺騙消費者。”
說到這里，林掌柜神情悲涼：“懇請燕捕頭為小老兒做主！”
燕捕頭眼神深邃，哪能不知林掌柜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想把他當槍使。
但捕頭從海鮮酒樓吃拿卡要，獲得不少好處，理當幫個無傷大雅的小忙：“光天化日之下，還有這等坑蒙拐騙，本捕頭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另外，燕捕頭心中郁結，正愁沒處發泄，異界小吃店算是撞槍口上了，當即帶著一眾兄弟前往。
小吃店這邊，秦飛真的兌現了免費贈送一例小吃的承諾，分量不多，每桌就一小碟子。
可看清楚這小吃的模樣，再壯的漢子都嚇得打擺子。
“秦老板，我眼睛要是沒瞎的話，這是蝗蟲吧？”
“開什么玩笑，這玩意兒能吃？會死人的吧？”
“拿走拿走。”
眾人只覺肺腑翻涌，差點吐了，紛紛抗議。
任何新事物的出現必須有一個接受的過程，秦飛身先士卒，拿起一粒油炸蚱蜢吃了：“諸位，蚱蜢非但無毒，反而還有很多藥效，偶爾吃吃對身體有益無害。”
眾人無動于衷，并未嘗試，表情越發嫌棄，秦老板連蟲子都吃，根本不是人啊。
秦飛面露苦澀，看來想要公眾接受油炸蚱蜢，任重而道遠，今天本就是試試，既然不行也就算了。
正命楚幼嵐將油炸蚱蜢收回，一個胖子滿頭大汗趕來：“干爹，蚱蜢還有沒有？”
來人正是王子段，秦飛指了指收回來的蚱蜢：“都在這兒了。”
王子段說了句多謝干爹，便也不客氣，抓起來就往嘴里海塞。
食客們面露驚恐：“這…這不是王氏商號的公子爺嗎？”
“中邪了吧，竟然會吃這惡心物事！”
王子段吃得好好的，被人說三道四，心里不快，便吼道：“你們懂個錘子，小爺就是吃了這蚱蜢，把小翠都給整哭了，等會兒還要去和小紅小花小綠過招！”
胖子風卷殘云，吃了半盆蚱蜢，又風一陣地殺向青樓，沒片刻，就隱約聽到遠方尖叫聲聲。
食客們目瞪狗呆，有這么神？
便有人按捺不住，舔了舔嘴唇：“秦老板，給我整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