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推薦:
卡洛斯是一個教派的首領。
理論上講,神明不分高低貴賤。既然都是神明在地上的代言人,他應該和在梵蒂斯接受萬眾敬仰的那位冕下同級別。
當然,理論歸理論,現實歸現實。
盡管如今的信仰格局是圣光教會一家獨大,余下的份額又基本被冰雪女神教會占據,其余諸派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但真正凄慘到只剩小貓小狗三五只艱難維持的倒也不多,很不幸,卡洛斯的教派就是其中之一。
盡管曾經和光明教會有過很深的淵源,但教義中包含亡靈內容的他們,早已不為世人所接納。早在幾百年前就放棄公眾傳教,轉而蝸居在自己的荒野住所里,靠教育后代和偶爾收養嬰兒進行家族式傳承。
倘若一個教派淪落到這步田地,首領就更像是個小團伙頭目,而不是神明在地上的代言人。
卡洛斯就是被收養的嬰兒,據長老們說他天資極其出色,將來必定是振興教會之人。
至于什么才算得上振興——卡洛斯覺得怎么也得把規模擴展到五十人以上,這樣就可以分出幾個人手專門負責漚糞肥,讓土地變得越來越高產。
甚至還能養幾頭奶牛,小家伙們就再也不會成天叫喚餓了。
樸實的田園夢想在某一個早晨忽然幻滅,他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據點已經被海一般的亡靈包圍。骷髏、僵尸、木乃伊甚至是縫合怪,充斥著視線所及的整個范圍。
花了一整年辛苦馴化的野豬和黃羊幼崽已經全部罹難,連皮帶肉被亡靈吞進肚子里,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如果再沒有作為,接下來被吞噬的就是他們自己。
這倒不算什么大問題,他們畢竟是個曾經輝煌過的教派,而不僅僅是愚昧流民。
教派典籍中記載著半亡靈化的秘法,能使人陷入非生非死的玄妙狀態,是修行后續神術和窺見一切奧秘的前提。
雖然眼下這十多人里大部分都不具備哪怕一丁點神術資質,但由于荒野上食物常常匱乏,半亡靈化后可以稍稍抵御饑餓之苦,所以大伙恰巧對于這項技能都非常熟稔。
盡管只是半亡靈化,卻已經足以糊弄復蘇者把他們當作同類對待。
于是整個教派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被裹挾進亡靈大軍,浩浩蕩蕩地朝著西方進發。
這種情況當然不容樂觀——哪怕教義中包含亡靈內容,但畢竟只是作為一種工具和手段而存在,并不意味著真準備放棄鮮活的生命。
期間卡洛斯不是沒有試圖帶著教民們逃走,可復蘇者大軍之間似乎存在一種秩序約束。他們稍微行動出格,立刻就會迎來威嚇。早就習慣土里刨食的教民們哪見過這等架勢,個個駭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提逃跑的事,老老實實混在死靈中間。
卡洛斯抬頭看著天邊翱翔而過的飛龍騎兵,擔憂地嘆了口氣。
自從五天前,這種窺伺和偵查就再也沒間斷過。很顯然,即將交戰的另一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這更堅定了他腳底抹油的念頭,畢竟教民們的武力太過孱弱,卷進兩強相爭猶如雞卵夾在磨盤中間,稍有不慎就會雞飛蛋打。
想到雞蛋卡洛斯又開始感到饑餓,半亡靈化畢竟不是真正的亡靈,做不到完全不吃不喝。
最近幾天就算偶爾能得到一點食物,他也都以身作則分給未成年教民,自己只吃過半塊生蕨根還差點中毒。毫不夸張地講,現在看著身邊的僵尸都想啃兩口。
這個念頭實在太過惡心,卡洛斯打了個哆嗦,禁止自己再接著往下想。
“得趕緊找機會帶著大家逃跑。”他一遍遍對自己說道。
“你得到了地精遺跡,究竟準備什么時候給我自由?”伊麗莎白跟在領主大人屁股后面,鍥而不舍地追問。
“馬上馬上,不過你自由之后準備干什么啊?”李察被煩得頭一個頂兩個大。
當時知道遺址本身是個完好的浮空堡壘后,領主大人興奮之余還想起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遺址和地面隔著數百碼厚的土層,要怎么把浮空堡壘給弄出去呢?
他當時就此詢問過寥拉,結果這貨說按照地精智者的設計,全面啟動蒸汽球后將引起一次火山大噴發,介時堡壘會順勢一并沖出地面。
雖然很想立刻把浮空堡壘弄出來,但鐵之王和虎靈好歹都是高山堡的盟友,李察還沒喪心病狂到要毀滅他們的家園,只能和寥拉暫時撤出地精遺址。
不過用來凝聚煙霧的那件魔法裝備體積并不大,被裝在空間戒指里順手帶走。
這是個長寬高都在一刃左右的黑曜石方塊,頂面有個半球形凹坑,和一根巴掌長短的銀色金屬棍。分開來看,兩樣東西都平平無奇,絲毫找不出什么特異之處。
但假如把短棍扔到圓坑里,它既不會落底、也不會脫離,而是于半空中漂浮,展露出不同尋常的一面。
使用起來非常簡單便捷,只需要向黑曜石基座不間斷輸入土系魔力,金屬棍上就能筆直射出一道光線。
這道光線也是端得神奇無比,照在別的東西上都只能當手電筒照明用。但當李察用巖漿上空飄蕩的毒瘴試驗,立刻凝結出一塊“石頭”在霧海中沉浮飄蕩。
撤掉光線,鋼鐵般堅韌的霧石又重新逸散成毒瘴,看得他跟寥拉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一陣嘖嘖稱奇。
這個“煙霧狀態轉換器”雖然名字未免古怪,但據那本小冊子記載就算在地精最鼎盛時期,也是很了不得的寶物。只要有足夠的魔力供應,能將凝結的霧石近乎無限期維持下去。
所以哪怕一萬年后,霧石構成的升降機構仍然運轉良好。
李察回到高山堡之后自然是一通顯擺,結果就被伊麗莎白看在眼里。她倒是真不笨,馬上明白過來高山堡領主已經掌握了地精遺址,于是開始為自己申訴自由。
“首先回到血池為自己補充靈魂本源,恢復力量。”伊麗莎白理所當然地說道,“之后我不打算在那個枯燥的荒漠里居住,到時候還要請你幫我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哦,然后呢?”領主大人的目光宛如看待一個弱智般慈祥。
這小蹄子敢當著他面把打算說出來純屬傻卵,要是不趁機套點話那更是傻卵中的傻卵。
“書上說要在這個世界生活金錢必不可少,但我目前連一個銅幣也沒有。”伊麗莎白指著不遠處連片的苦荊花海。
在土壤肥沃術的作用下,這種堅韌的荒野植物花期被延長到接近半年,哪怕冬天也不畏嚴寒迎風怒放,非常罕見。
“我可以為高山堡打理那些苗圃植物,按照規定你應該付給我薪水,等攢夠錢我就離開。”
“行,咱們也算老熟人,到時候我肯定雇傭你。”李察樂呵呵地點點頭,“一周給你一個金幣的薪水怎么樣?”
“書上說新手園丁一般只能拿到三四銀幣。”伊麗莎白居然還有點遲疑。
她可能隱約感覺到這個摳門鬼這么大方有點反常,但完全靠讀書得來的閱歷終究過于淺薄,不明白問題能出在哪。
“沒問題,不過現在馬上要打仗了,”領主大人笑瞇瞇地拍了拍伊麗莎白肩膀,很和氣地說道,“現在出發路上也不安全,一切還是等打完仗再說吧。”
“你真是個信守承諾的貴族!”伊麗莎白歡天喜地地走了。
留下李察在原地,臉上偶爾流露出極其陰險狡詐的笑容,讓過路人看得遠遠就一陣發毛紛紛繞路。
“安妮。”領主大人忽然發現半精靈小妞不知何時來到不遠處,正一臉莫名所以地看著他。
“咳咳,伊麗莎白是不是平時很喜歡看書?”李察趕緊板起臉,作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唬人。
“是啊,比較喜歡旅行和園藝方面的畫冊。”安妮還真被唬住了,皺著眉頭認真說道,“我覺得這個也沒什么吧,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這樣。”李察打了個響指,嘿嘿賊笑著說道,“以后你把畫冊都撤了,多找點那種最腦殘、最熱血的騎士給她,就是通篇榮譽即吾命、為君主力戰而死的那種。”
“伊麗莎白認字很少。”
“那你念給她聽。”
“能有用嗎?”安妮倒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遲疑著說道。
“怎么沒用。”領主大人橫斷地一揮手振振有詞,“她從誕生就一直獨居到現在完全是白紙一張,你往上面畫什么就有什么,絕對能給她塑造三觀。大好時機不利用起來,豈不純屬浪費!”
“大家跟緊我,隨時準備逃走。”卡洛斯囁喏著嘴唇朝身邊的教民們小聲叮囑,甚至不敢稍微再大聲一點。
他總感覺身邊的亡靈大軍看似散漫,但其實一舉一動都遵循著更深層的秩序,并不像教派典籍上說的那樣木訥。
為了防止被發現異常,所有教民包括他自己,都在竭力模仿亡靈的舉動。沒有特殊需要就絕不開口說話,一定要說話也得盡量壓低聲音。
早在幾天前,卡洛斯就已經明白唯一的逃跑機會就是等待亡靈和對手作戰時,趁亂離開。
而眼下,遠方河對岸那座高聳的城堡已經遙遙在望。
領主的軍隊并沒有困守孤城,而是在城堡兩側沿著河岸展開。卡洛斯讀過一些軍事著作,知道他們在打半渡而擊的主意。
而且守軍的陣容也雄壯到極點——那魁梧的身材和精良的裝備,放在任何軍團中都至少有精銳小隊長身份,很難想象在這里居然只是普通戰士。
隊列中甚至還有好些巨人,從三五刃到十多刃都有,站在那里仿佛小山般偉岸。統一身披重甲,手持精鋼狼牙棒,隨手一棍子掄出去估計就能把大象砸扁!
半人馬和地行龍組成的混編騎兵大隊正在側后方待命,根本沒準備掩飾自己的行跡——也不可能掩飾,他們未免太高也太壯!卡洛斯不禁懷疑,野戰中真的有人能抵抗這種騎兵的沖鋒嗎?
飛龍騎兵們在一位正牌龍騎士的帶領下助跑起飛,雙足全都勾著一網兜石塊。雖然緊緊幾十人,一雙雙寬闊的翅膀連在一起,遮蔽住了天上的太陽,讓四周為之一暗。
城堡里又隱藏著多少弓箭手和床弩呢,不好說,但肯定不會少。因為偶爾陽光照過,窗口里總會閃爍起連片寒光!
面對黑壓壓無邊無際的復蘇者大軍,嚴整的陣列里沒出現過任何騷動,自始至終淡定而平靜。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拂面微風,完全不值得他們動容!
這樣一支軍隊,甚至用不著動手,光憑氣勢就能讓大部分對手放棄抵抗!
不過即便如此,卡洛斯也不奢望他們能勝利。只是暗自祈求至少不要敗得太快,好給自己一伙爭取逃跑機會。
因為混跡在亡靈大軍中這么多天,他是越看越心驚。
如果要把亡靈也分個三六九等的話,這一支絕對是頭等中的頭等,頂級中的頂級。幾乎每一個復蘇者,都是同類中的翹楚!
哪怕骷髏兵,也個個都身材粗壯、骨質堅韌、靈魂之火蓬勃燃燒,一看就知道生前都是精銳。可以預見真動起手來,甚至會比普通活人士兵還要厲害些,完全不是傳說中農夫都能對付三四個的蹩腳玩意。
而這才只是最低級的骷髏兵,還有各方面都強上一籌不止的僵尸和木乃伊!
還有用無數軀體縫合起來,塊頭幾乎不亞于巨人的縫合怪!
還有眾多諸如死亡騎士、骸骨劍士和僵尸頭領這樣的高階亡靈!
甚至還看到過為數不少的亡靈施法者——要知道由于天生殘缺,復蘇者想邁過施法門檻的難度可比人類高得多!
再加上亡靈軍隊的天然優勢——不畏懼死亡,哪怕戰斗到最后一個人,士氣也不會出現絲毫跌落。
如果數量差距不算太大,卡洛斯還相信本地領主有戰勝的可能。但眼下規模差距實在懸殊,已經到了雙方完全不在一個等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