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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2章 大膽推論

  “多謝…”

  寇季一瞬間,腦子里想了很多,卻也不敢拉著陳琳細說。

  他對陳琳拱了拱手,道了一聲謝,匆匆離開了皇宮。

  回到府上的時候,月兒已經爬上了枝頭。

  他卻沒有時間歇息,而是進入到了書房內,點燃了蠟燭,關上了書房門戶,取出了一張紙,開始提筆揮毫。

  劉娥…

  郭槐…

  王欽若…

  趙元儼…

  曹利用…

  器械監…

  將作監…

  少府監…

  一個個人名,一個個衙門名稱,悄然出現在紙上。

  寇季寫完了以后,盯著紙上那宛若網狀的人名、衙門名,心驚肉跳。

  陳琳告訴寇季,器械監有兩個人去了八王府。

  明明是一個簡單的消息,卻讓寇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暗地里,器械監歸陳琳掌控,可是明面上,器械監卻歸劉娥掌控。

  陳琳作為器械監背地里的掌控著,告訴寇季,器械監的人去了八王府,那就說明,器械監去八王府的人,并非受他指派。

  若是器械監去八王府的人是受陳琳指派,那陳琳也不會告訴寇季。

  那么,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器械監的人去八王府,是受到了劉娥的指派。

  器械監的人是什么人?

  那是大內高手。

  除了保護朝廷的重臣外,還肩負著刺殺的重任。

  寇季可不認為,劉娥指派器械監的人是去保護趙元儼的。

  那么,器械監的人去趙元儼府上,必然是刺殺趙元儼的。

  劉娥敢冒天下大不韙去刺殺一位王爵,那就說明,趙元儼背地里的謀劃,已經被劉娥所知曉。

  劉娥知道趙元儼要篡位。

  但劉娥卻沒有光明正大的揭穿趙元儼,反而是派人去刺殺。

  那就說明劉娥是想借著趙元儼篡位,謀劃一些什么。

  以劉娥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處境,能讓她費心謀劃的,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重臨朝堂。

  而劉娥想要重臨朝堂,最大的絆腳石就是…

  “我…還有我祖父…”

  寇季丟下了筆,穩穩的躺在了座椅上,目光深沉的盯著桌面上的紙張,幽幽的說了一句。

  寇季盯著紙張上,王欽若、郭槐、曹利用三人的名字,低聲呢喃道:“你們三個在里面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郭槐逼迫曹利用,是劉娥謀劃中的一環,還是說是故意演給別人看的?

  王欽若看似投靠了趙元儼,卻不肯下大力氣幫趙元儼拉攏有用的人手,難道是跟劉娥有所勾連?”

  寇季的目光著重落在了王欽若名字上,“依照你的眼光,應該不難看出,趙元儼難以成事。依照你喜歡鉆營的性子,提前找好另一座靠山,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你已經暗中投靠了劉娥…

  那么,你不肯幫趙元儼出力的事情就說得通了。”

  寇季的目光從王欽若名字上移開,落在了將作監、少府監名字上面,幽幽的道:“那么,將作監、少府監,應該就是你們順水推舟拋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引起滿朝文武對我祖父的敵視…”

  寇季目光重新落在了郭槐、曹利用名字上,“那么他們兩個,又起的是什么作用呢?”

  寇季盯著郭槐、曹利用的名字,思索了良久。

  又看了看八王趙元儼的名字。

  寇季沉吟道:“拋出了將作監、少府監,引我祖父上鉤,借此引起滿朝文武對我祖父的敵視。一旦八王趙元儼起事,我祖父一個失察之罪,在所難免。

  借著我祖父失察之罪,再加上滿朝文武的敵視,逼迫我祖父乞骸骨,倒是容易。

  只是,郭槐和曹利用在其中又起的是什么作用?”

  寇季疑問道:“難道是郭槐自己背地里干的,跟劉娥無關?”

  寇季緩緩搖頭。

  “郭槐逼迫曹利用的事情,連我這個外人都知道,我不相信劉娥不知道。劉娥明顯知道郭槐在逼迫曹利用,但是卻沒有阻止。

  可郭槐一旦逼迫著曹利用悲憤自殺,那么麻煩最大的應該是劉娥才對。

  屆時,引起了滿朝文武公憤,劉娥一切謀劃,怕是要付之東流,以后朝堂上人人都會防著她,她就別想再重臨朝堂。

  劉娥絕不會那么愚蠢的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

  那么,郭槐逼迫曹利用,就是劉娥謀劃中的一環。

  可劉娥要借著這一環,達到什么目的呢?”

  寇季敲了敲眉頭,一臉疑惑。

  劉娥要借著郭槐逼迫曹利用,達到什么目的,寇季怎么想也想不到。

  他并不知道,劉娥打算禍水東引。

  也不知道,在夏竦給劉娥講解的謀劃中,郭槐逼死曹利用的時機問題。

  寇季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神色有些古怪的道:“難道劉娥還有辦法把郭槐逼死曹利用的事情,栽贓到別人頭上?”

  “她還能把滿朝文武的眼睛蒙上,讓滿朝文武聽她栽贓不成?”

  寇季搖了搖頭,自嘲的說了一句。

  滿朝文武中,有功利心強的,有喜歡鉆營的,也有見風使舵的,可剛正不阿的大臣也不少。

  郭槐逼死曹利用,已經觸及到了滿朝文武的底線。

  滿朝文武又豈會輕易的聽信了劉娥的栽贓。

  一些剛正不阿的大臣,估計不惜一死,也會逼著朝廷將此事追查到底。

  寇季一個人躲在書房里瞎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出什么頭緒。

  四更天的時候。

  昏昏沉沉的趴在書房的書桌上睡著了。

  寇季僅僅憑借著陳琳的一句話,以及他近些時日觀察到的情況,就把劉娥的謀劃推斷的七七八八。

  然而。

  深宮內的劉娥。

  絲毫不知道。

  她最信賴的器械監內,出現了叛徒。

  叛徒在器械監內的權柄,不輸給她。

  她剛給器械監下達了一道命令,叛徒就把命令如實告訴給了寇季。

  而寇季通過叛徒的話,把她的謀劃了解的七七八八。

  皇宮,是一個深埋著很多秘密的地方。

  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寇季在書房里躺了兩個時辰。

  天亮以后,寇季立馬派人去劉府,招來了劉亨。

  劉亨到了寇府以后,被寇忠帶到了書房。

  劉亨見到了寇季盯著兩個熊貓眼,盯著自己,略微愕然的道:“四哥,你昨夜沒睡?”

  寇季打了個哈欠,“睡不著…”

  劉亨坐到了寇季身邊,疑問道:“為何?”

  寇季嘆了一口氣,吩咐寇忠去準備一些早膳,等到寇忠走了以后,才對劉亨道:“有刁民要害我…”

  劉亨當即瞪起了眼珠子,“那個刁民如此大膽,敢在汴京城里打我們兄弟的注意。你只管說個名字,我這就派人把他抓到皇城司里面,讓他見識見識,皇城司里的地牢有幾重深。”

  “王欽若!”

  “噌!”

  劉亨猛然站起身,愕然道:“吏部尚書那個老貨?”

  寇季沉吟著點點頭。

  劉亨頹然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訕訕的道:“那個老貨身份地位不低,可不好對付。”

  寇季翻了個白眼,“我也沒讓你對付他,我只是想讓你派一些人,盯著他。”

  劉亨疑惑道:“我已經派人盯著他了啊?”

  寇季搖頭道:“還不夠…我不僅要知道他在汴京城里的動向,我還要知道他入宮以后的動向。”

  雖然寇季已經把劉娥的謀劃猜測的七七八八了。

  但那僅僅是他的猜測。

  猜測在一定程度上,并不能代表事實。

  所以寇季必須盡快的把自己的猜測證實才行。

  劉亨聞言,有些為難,“四哥,咱們可不好把手伸進宮闈里啊。想要刺探宮闈里的消息,就只能從那些宦官們身上下手。

  我倒是認識幾個販賣宮里消息的宦官,就是得費一些錢財。”

  寇季沉吟道:“隱秘嗎?”

  劉亨搖頭道:“不好說…你是不知道,那幫子沒卵子的東西,是最受不住秘密的人。只要有人給錢,他們什么都敢往出說。”

  寇季沉聲道:“我們刺探消息的事情,必須隱秘。”

  劉亨皺起眉頭道:“那就不太好辦了…”

  寇季思量了一會兒,對劉亨道:“那這樣吧。你派人密切的關注著王欽若、郭槐、曹利用三人在宮外的動向,宮里的動向,由我去刺探。”

  對此,劉亨果斷點頭,“我會加派盯著他們三人的人手的。”

  二人說完了話。

  寇忠送來了早膳,二人簡單的吃過了一些后,分道揚鑣。

  寇季借著幫趙禎籌備婚禮的借口,再次出現在了宮里。

  陪著禮部的官員在宮里忙碌了大半日。

  寇季主動找上了陳琳。

  寇季找到陳琳的時候,陳琳正抱著拂塵,站在資事堂外的一根大柱子下打瞌睡。

  寇季剛湊到了陳琳跟前一丈外,陳琳猛然睜開了眼。

  “寇工部…”

  “陳公公…”

  二人互相稱呼了一聲。

  陳琳盯著寇季,幽幽的道:“寇工部找咱家?”

  寇季沒有猶豫的點點頭。

  陳琳淡淡的道:“咱家要在這里等著伺候官家。”

  寇季瞥了身后的資事堂一眼,道:“資事堂里負責伺候官家的宮娥、宦官有數十人,你離開一會兒,也不打緊。”

  陳琳不咸不淡的道:“官家還是習慣咱家伺候。”

  寇季沉默了一下,用輕飄飄的聲音道:“那要是事關官家呢?”

  陳琳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面色猙獰的道:“咱家就知道…咱家就知道你找咱家沒什么好事。”

  寇季像是沒看到陳琳猙獰的臉色。

  趙禎就是陳琳的軟肋。

  只要寇季拿趙禎說事,陳琳就算是氣死,也得就范。

  “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去紫宸殿…”

  陳琳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寇季滿意的點點頭,背負雙手,大步流星的前往了紫宸殿。

  陳琳跟在寇季身后,怎么看怎么覺得寇季都很囂張,銀牙咬的咯嘣作響,直恨不得用懷里的毒藥,毒死寇季。

  到了紫宸殿。

  寇季率先邁步踏入到了殿內。

  陳琳進入了殿內以后,關上了大殿的門戶。

  大殿內只點燃著兩根燭火,照亮了一片地方,其余的地方昏昏沉沉的。

  陳琳的雙眼,在燭光照耀下,像是兩團鬼火閃爍著,“你要是敢戲耍咱家,咱家要你好看。”

  寇季看著陳琳,一臉肅穆的道:“官家的地位,怕要不保了。”

  陳琳眼珠子瞪得愣圓,跳著腳,驚叫道:“胡說八道,你在嚇唬咱家!官家的地位穩如泰山!”

  寇季冷笑道:“官家的地位要真的是穩如泰山,你就不會數次諫言,讓官家防著我了。”

  陳琳直直的盯著寇季,怒目圓睜,踏前一步,干枯的雙手緊緊的抓著手里的拂塵,低喝道:“你要造反?!”

  寇季不屑的撇撇嘴,“我要造反,會告訴你。”

  陳琳臉色猙獰的道:“那可說不準,也許你想拉攏咱家,讓咱家幫你行不軌之事。”

  寇季瞪著陳琳,沒好氣的道:“你是不是覺得所有的人都對官家圖謀不軌?”

  陳琳聲音冷冽的道:“難道不是嗎?”

  寇季張了張嘴,想反駁,可話到了嘴邊,突然意識到,自己就這個問題跟陳琳爭論下去,一點用處也沒有。

  當即。

  寇季瞪了瞪眼,“你可還記得你昨日跟我說過的話?”

  陳琳惡狠狠的道:“咱家自然記得,咱家就不該多嘴,把器械監的消息告訴你。”

  寇季哼哼道:“幸虧你告訴我了,不然到時候你跟官家是怎么死的,你們都不知道。”

  陳琳目光陰冷的盯著寇季,質問道:“什么意思?”

  寇季反問道:“你就沒查查,沒問問,太后派遣器械監的人去八王府做什么嗎?”

  陳琳不屑的道:“能做什么,無非就是讓人監視八王爺罷了。”

  “你還真是天真…”

  寇季譏笑了一聲,道:“太后手里不止有器械監,還有皇城司。論監視人的手段,皇城司可比器械監要強。太后為何放著皇城司不用,偏偏要選擇器械監呢?”

  陳琳眉頭下意識的皺緊,聲音有些低沉的道:“興許是皇城司的人不堪重用。”

  寇季有些好笑的道:“自己騙自己有意思?你明明已經猜到了,為什么不肯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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