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傍晚,狂風大作,漫天烏云洶涌而來,遮住了夕陽的光輝。
北門大教場上人喊馬嘶,密密麻麻的軍馬隊伍正在集結。
急促的跑步聲,步兵已列好隊形,騎兵的隊形也漸漸形成。
一陣馬蹄聲中,錦州總兵高岳策馬而來,他冷著韁繩,大聲發令道:“皇太子令旨,天子沈陽遇刺,命我等即刻北上進駐行宮護駕,速速出發!”
騎兵大隊率先發動,奔騰的蹄聲中揚起滾滾塵土,五千錦州兵火速奔赴沈陽,晃動的火把在昏暗中如同一條長龍。
八月底,秋高氣爽,朱慈烺看完了皇太極,帶著眾臣順道去一趟不遠處薩爾滸戰場遺址,開了個四十五周年國恥紀念會,并進行了重要講話,傳達了一系列精神。
后邊,又有幾隊騎兵,排成整齊的方陣,同樣奔騰而來。
緊接著,前面的黑夜中傳來無數兵馬喧嚷之聲。
鑾駕中的朱慈烺臉色陡變,疾步下了鑾駕向前看去。
隨駕的眾人皆是臉色大變,昂起頭向南面的方向遠望,只見晃動的火把照紅了半邊天!那邊人喊馬嘶聲清晰可聞,人數不少。
朱慈烺心中猛然一驚,對曹明皓道:“這是哪來的騎兵?速去派個人問一下!”
曹明皓答應一聲,縱馬奔去。
不一會,他帶著一個人回來了,回稟道:“陛下,是錦州總兵高岳率軍前來護駕的。”
“護駕?誰讓他們來的?”朱慈烺喝道。
說著,他看向首席軍機大臣曹變蛟,因為在這除了他這個皇帝,只有軍機大臣能臨時調遣小部分的兵馬。
曹變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道:“陛下,臣未曾調遣一兵一卒。”
朱慈烺一驚,此事非同小可!
朕沒有下旨召地方駐軍,他們怎么來的?而且還來這么多騎兵,在這橫沖直闖,如入無人之境的。
曹明皓會意,又派出一名龍驤夜不收上前問話。
“陛下,高將軍言說是太子下旨,讓錦州兵入駐行宮護駕的,他身上帶著太子殿下的調兵令旨!”
說著,曹明皓將一張令旨呈與朱慈烺。
朱慈烺接過太子令旨一看,臉色立時變得鐵青。
這份令旨上,確實印著太子印璽!
大明以皇太子、親王命為令旨,以皇后、皇太后命為懿旨,其中皇太子的令旨含金量最高。
作為一國儲君,太子的權利僅次于皇帝,只是大多太子不敢用,更不敢拿著令旨去調兵。
太子朱和陛不同一般的太子,他有著父親作為榜樣及支持,又有著兩次監國經驗,他的令旨在大明基本可以當圣旨用。
若是平常時間,太子朱和陛小規模的調兵遣將,朱慈烺幾乎不會過問。
然現在是什么時期?皇帝北巡,屢次遇刺,還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大謠言。
這個時候,太子調兵保護皇帝,只要腦子稍微正常點的人,都會覺得不正常。
更重要的是,此時的朱慈烺,竟然將那個謠言與太子朱和陛聯系到了一起。
通過謠言打擊皇帝威望,通過漢王被俘的謠言,徹底擊垮漢王,最大得益者是誰?
想到這些,朱慈烺兩眼放光:“好啊,朕養了個好兒子啊!襄國公!”
曹變蛟立時回道:“臣在!”
“你親自帶一隊御林軍,去沈陽城傳朕口諭,叫虎大威馬上趕來見朕!”
“臣領旨!”曹變蛟匆忙而去。
朱慈烺又道:“曹明皓,讓御林軍備戰警戒!”
曹明皓大聲應道:“得令!”
福陵前的一座小型宮殿,這是朱慈烺來看努爾哈赤前,地方衙門臨時搭建的落腳點,此時成了朱慈烺的行宮。
今夜圣駕要在努爾哈赤的墳前過夜,這種榮耀,不知野豬皮會不會感動的爬出來謝恩。
在呼嘯的狂風中,遙遙可見的燈籠火把,襯出了孤零零矗于四面曠野之中的行宮。
擎著火把的御林軍將士三步一個,挺立在行宮四周,形成了一道遮風的人墻。
殿內,一片沉寂,空氣都好像凝固了,唯有一排燭火在歡快的跳動著。
朱慈烺躺在軟塌上,以決臨大事的常態,微微閉著眼睛。
站在一旁侍駕的漢王朱和墿按捺不住了,輕松道:“父皇,高岳的叛軍…”
朱慈烺仍未睜眼,從嘴里蹦出了一句話:“閉嘴!他們不一定是叛軍。”
高岳是高邦之子,妥妥的勛二代,而高邦自勇衛營起,就跟著朱慈烺打天下,如今位列侯爵,退休在家。
按道理,作為天武軍的軍二代,高岳是不會造反的!
但眼下情況不明,誰都不知道周圍是否還有軍隊調動,身為皇帝,朱慈烺要準備足夠的實力來掌控局面。
被呵斥后,朱和墿只得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殿內又是一片沉寂。
他望著莫測高深的父皇,內心雖急,卻只得熬挨。
閉目眼神的朱慈烺,仿佛在凝神細聽,突然,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漸漸地,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朱和墿緊張了起來,站在殿前伸頭眺望。
朱慈烺將龍虎將軍曹明皓喊進來,向他使了個眼色,曹明皓會意,急忙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馬蹄聲漸近漸響,又突然停了。
殿外,傳來曹明皓的聲音:“圣上口諭,著鎮南侯虎大威,率部包圍高岳的軍隊,讓他們繳械投降,等候處置!”
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臣虎大威領旨!”
沉寂了片刻后的馬蹄聲再度響起,漸漸駛變小 軍機大臣曹變蛟臉色平靜的走了進來,并未說話,只是向朱慈烺投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又默默地走到朱慈烺身邊站定。
朱慈烺微微地點了點頭,接著把目光投向朱和墿,這才說話:“墿兒,等會你去把高岳提來。”
“兒臣領旨!”
朱和墿心中一松,暗道老一輩做起事來真的滴水不漏啊,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給按住了。
過了一陣子,朱和墿帶著被五花大綁的錦州總兵高岳進入行宮。
一見面,
朱慈烺就沉著臉,厲聲問道:“高岳,是誰讓你帶兵到這里來的?”
高岳三十出頭,人高馬大的,見皇帝問話,立時從容答道:“回稟陛下,臣奉太子令旨,帶來前來護駕!”
“護駕?朕有御林軍,需要你來護駕?”朱慈烺喝道。
高岳心中驚愕,他看起來像個鐵憨憨,但人卻不傻,一看這陣仗,立馬意識到了什么。
“陛下,臣是突然得到太子殿下的令旨,說是天子遇刺,讓臣火速趕來護駕”
“太子是怎么給你下令的?”
朱慈烺這么一問,讓高岳心臟突突直跳,暗道這回完犢子了,皇帝居然事先不知道此事?
他趕忙回道:“回稟陛下,三日前,臣在錦州城駐防,有個京師來的上差,說是奉太子殿下令旨,讓臣北上護駕,還給了臣這道令旨,還讓臣有多少兵就帶多少兵”
朱慈烺沉著臉問:“嗯,你帶了多少人馬?”
“回陛下,臣的中軍精騎兩千,全都帶來了,還有三千步卒仍在路上跑著,估摸著還有兩天能到。”高岳回道。
聞言,朱慈烺忽然笑了:“三天時間不到,你的騎兵行軍四百余里,可是創了世界行軍史記錄啊!”
高岳摸了摸腦袋道:“臣擔憂陛下安危,不敢怠慢,方才下死命急行軍,陛下,臣這樣是不是錯了?”
朱慈烺擺了擺手道:“好了,朕沒事了,你留下侍駕,讓你的人馬原路返回吧。”
“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