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春節,沒有幾個人過的舒心的。
整個京師乃至大明上下,普通百姓們過的很開心。
然而只要是讀書人,都知道即將會發生什么事情。
沒有人對這個年上心多少,他們甚至隱隱預感到了可能發生的巨變。
上一次的經筵辯講,是玉螭虎對陣劉大夏。
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那次經筵辯講之后國朝的變動劇烈。
陛下從對翰林院、都察院稍微有些支持,到徹底的無視直接表象化。
內閣諸部原本對于玉螭虎,多數是持中立態度。
也是那次經筵辯講之后,他們幾乎是全力在支持玉螭虎的提議。
軍部被弘治皇帝親自統領,內閣原本的太子太師、太傅再沒有干涉張小公爺對太子教習的問題。
所有人都很好奇,當年的那場經筵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知情者無一不諱莫如深,絲毫不敢提及。
而這一次…經筵辯講,又是張小公爺鬧起來的。
那么這次經筵辯講之后,會產生怎樣的變化呢?!
最重要的是,此番經筵辯講之后對于他們來說又會有什么利好消息?!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的挪移到了開春。
當大明上下的舉子們抵達京師的時候,無論是之前來過的還是第一到的全都愕然。
巨大的城墻一眼望不到邊際,城墻上的巨大的石塊兒、城頭上的巨大火炮。
還有那些身著黑甲“咔咔咔…”在城頭上不間斷巡視的軍卒,讓所有人目眩神暈。
嶄新的石塊直道極為寬闊,邊上有身著衙役袍子的漢子在管著來往車輛。
“諸位老爺們,需照著標識走哈!若是錯了,可得罰銀子的!”
眼見那些個勛貴子弟模樣的、官宦人家模樣的,都老老實實的照著車道走。
這些外來的舉子哪里敢造次?!趕緊躬身謝過,然后跟著馬車一并前行。
貢院中熙熙攘攘的擠滿了前來參加此科的舉子,互相熟悉的見禮后笑呵呵到一邊密談。
所有人都知道即將要發生什么,也期盼著那場巨大的經筵辯…
這一場春闈原本是國之盛事,然而現在卻似乎淪落到了次等模樣。
或許也是因為玉螭虎對它的改變,這不再是三年一場的盛會了。
變成一年一次不止,還有其他諸部的錄科出路。
當大家不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候,科舉的氛圍無疑輕松了許多。
慣例的封貢院、開科,更快捷的考完后批改卷章。
程敏政的期限已經過了,國朝為了恢復他的名譽讓他重新擔任了此次科舉的出題。
為了這事兒老程感激的給弘治皇帝磕了好些個響頭,對內閣連連作揖不已。
這年月里,名聲對于一個人太重要了。
老程活了大半輩子,差點兒就在唐伯虎這事兒上栽了。
歷史上老程出獄后憂憤相加最終病死,也與這種情況有關系。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憂憤相加,反而是得到了寬慰還有起復的機會。
自然就趁著停職的時日間好好的鍛煉身體,總算是熬到了期滿。
加之國朝也確實缺人手,于是他便復官做了禮部右侍郎。
按照弘治皇帝的安排,佀鐘進入元老院后他將接任戶部。
“緊張么?!”
張小公爺對著面前湛若水笑著問道,后者搖了搖頭。
“此番經筵辯講,老夫準備的不是一兩日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緩緩起身。
卻見他對著張小公爺,一個長揖到底。
見得這老人如此玉螭虎有些莫名其妙,趕緊起身扶住他。
“先生這是作甚?!如此大禮,小子當不起啊!”
湛若水將這大禮堅定的行完,這才笑著對玉螭虎道。
“當得起!老夫讀玉螭虎之卷,里面堪為字字珠璣!”
“許多關礙茅塞頓開!”
湛若水說著,臉色漸漸的嚴肅了起來。
“既是從玉螭虎處覓得學問,怎能不抱之以理耶?!”
呃…那些準確的說,真不能算是咱的學問啊!
張小公爺實在是哭笑不得,若說學問的話其實他真的未必比此時的大儒差的太多。
玉螭虎當年被老教授逼著學了一堆八股,學的是頭昏腦脹。
但這并非是說真的學了沒啥用,很多其中的道理在生活中會慢慢被品味出來。
生活在網絡時代,他自然就會上線通過網絡來補充自己學識中的不足、尋找印證。
這可是古人不曾有的便利啊!
也是這一份的便利,讓他見識到了后世多如牛毛的各種論調、論點。
各種爭吵撕批那更是充斥在許多專業論壇上,各種論文打開知網都可尋到。
可以說,張小公爺學到的東西可不止是他自己的智慧和思考。
這更多的是源自于后世無數人,對經典的總結、觀點和看法。
這些東西寫下來之后,就連湛若水這樣的大儒都說茅塞頓開就不足為奇了。
“先生不必謝我,小子亦不想那些愚民之策害我華夏苗裔!”
張小公爺一臉肅然,倒是對著湛若水深深的一個長揖:“所以…”
“此番經筵辯講,則拜托先生了!!”
潮白河碼頭,莊柏寒望著往來的巨大貨船心馳神往。
可惜這些貨船都不是他的,想到那些個勛貴們、商賈們從中漁利他就恨的牙癢癢!
惡賊!與民爭利!無恥!
陛下為了蠅頭小利,居然不顧國體!我等此番必須要告知陛下,天下怒玉螭虎久矣!
“都準備好了么?!”
一個聲音幽幽的傳來,莊柏寒望著河面點了點頭。
“放心!有志之士終究是多數的,國朝養士百五十年!我等仗義死節便在當下!”
眼見莊柏寒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緩緩的走出來了數十人。
在那數十人身后,更是跟著近乎百余身著儒衫的青年。
他們雙目中盡然是怨毒、瘋狂,望著那河上商船低吼。
“仗義死節,便是在當下!!”
趙孟申笑吟吟的和許多舉子們打過招呼,這些都是鄉里來人。
鄯善這些年累積下的善緣眾多,這些名士子弟們都接到了老師的來信。
這一次要做什么他們很清楚,想到自己即將名揚千古不由得熱血沸騰!
扳倒國朝最大權臣啊!史書上將會如何寫他們?!
只要想到青史留名,想到自己因此飛黃騰達…
頓時這些個舉子們差點兒尿都憋不住了,樂滋滋的開始琢磨到時候如何占得好處。
那玉螭虎據說家中財資可不少,此事可徐徐圖之。
還有那日進程見之兩位倭國女子甚是靚麗,卻聽說是那玉螭虎的身邊人。
介時斗倒了他玉螭虎,這些個女子莫要浪費了。
尋幾個回家里暖床,紅袖添香亦是不錯的。
畢竟跟著玉螭虎名聲臭了,哪兒有跟著自己這等大名士、前途無量的進士好啊!
我等還是清流,且乃是風流士子。
盡管是不如那玉螭虎生得好看,卻也得一身好皮囊呢。
至于此事會不會失敗…
呵呵,我大明文壇半壁江山皆站出來了!
哪里還會有輸?!恐怕自國朝立國以來,就沒有過這等情況罷?!
陛下難道還會把我等全入罪么?!
他難道不怕天下士子議論紛紛,最終烽煙四起動搖國體么?!
“孟申兄且放心!我等早已得恩師密函,此番為大義!”
眼見一青年對著趙孟申拍著胸脯,狠聲道:“我三十余師兄弟,如今盡數在京師內了!”
“介時一聲號令,我等便可隨之討賊!”
趙孟申笑著不住點頭,心里卻大罵且爾娘之!
你那三十余師兄弟里頭盡數都是秀才,這特么頂個屁用!
若不是想著你們湊些許人數,形成壓制之潮誰會找你們啊!
當然,表面上趙孟申還得笑瞇瞇的給他說。
“此番我師已知曉大家心意,且放心!只要此事得當…”
趙孟申頓了頓,輕聲道:“考個舉人,當是可以的!”
沒錯的,趙孟申他們就是用這種方式拉人。
否則的話,這些士子哪里會平白無故的與他們站在一起?!
弘文注釋院有最終解釋權,那些題目要怎么解釋他們還不是最清楚的么?!
從他們那里拿得消息,只要是不蠢怎會考不好?!
“哈哈哈…好!孟申兄且放心,誅此惡獠國賊乃我等名教子弟之大義!”
蕭敬在新皇宮中行走著,嘴里不住的砸吧。
我蕭梅東也算是半只腳踏入棺材里的人了,沒成想臨了還見到了如此盛景!
實在是不枉此生啊!
“老祖宗…”
一名小內官匆匆而來,蕭敬擺手摒退了左右繼續往前逛著。
“趙孟申、莊柏寒二人串聯士子逾五百余,欲在經筵辯講當天發難…”
小內官說著,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家的老祖宗。
繼續躬身道:“還有各地趕來的舉子中,半數皆參與其中…”
“局里截獲弘文注釋院密信共八十有四,近半數以上國朝名士皆有勾連…”
小內官輕聲細語的將這些說了一遍,蕭敬卻只是笑而不語。
待得小內官說完后,才用著沙啞的嗓音輕嘆道。
“好良言勸不住該死的鬼啊!咱家,這算是見識到了。”
你是天才,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