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谷底
里維進行過計算。
死亡艦隊進行物資補給的小行星帶，距離這個恒星系統的主序星，大概是2.1-3.6個天文單位。
離他所在的生命星球“藍水星”，距離在1.1-4.6個天文單位。
又根據電磁波每秒近30萬公里的傳播速度，一個天文單位的距離，只需8.3分鐘就能到達。
就以最遠的4.6個天文單位計，從藍水星把信號發送到小行星帶最遠端，也只需38分鐘時間。
不過半個小時而已。
當然信號器的體積太小，每秒一百億條的短波信息雖然很多，但在無邊無垠的宇宙空間中，像是往大海中灑了一把沙子，信息密度很快就稀釋到可憐的程度。
但根據廣域隨機算法，三四個天文單位之外的宇宙空間，三天內接收到至少1條短波信息的概率，在99%以上。
而收到信息之后，死亡艦隊馬上朝藍水星發送定向回復信號。
最多半小時后，通過樓頂的那幾臺收音機，里維一定能收聽到艦隊發來的回復。
信號器是14號下午發射的，今天7月15號，已經過去了一天多！
剩下的兩天，如果沒有收聽到回復的話…
想到此。
看了看腳邊的幾臺收音機，聽著從中傳出的沒有任何規律的雜波信號。
里維的臉色，變得有些陰郁起來。
隨著時間每過去一分鐘，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每過去一個小時，他的心情就焦躁一絲。
甚至不敢細想下去！
深夜。
凌晨三點多鐘。
公寓樓的樓頂，搬了張椅子坐在收音機旁邊的里維，沒有一絲的睡意。
他有時看了看地上的收音機。
有時仰頭看了看頭頂被薄薄霧霾遮擋的星空。
有時站在水泥護欄邊，目光迷茫地看著城市的夜色。
有時甚至產生了幻聽，以為收音機發出了有規律的嘟嘟聲，結果發現并不是。
天很快亮了。
東邊的城市天際線，升起橘紅色的太陽。
柔和的晨光，傾灑在里維的臉上，壯麗的日出景觀，讓他越發緊繃的精神，有了一兩秒的放松。
但接下來卻是更加的煩躁！
因為這座城市蘇醒過來之后，汽車喇叭的聲音、商業活動的聲音、工地開工的聲音，吵鬧到讓他聽不清收音機播放的信息特征。
7月酷暑季節，戶外平均氣溫超過30度，臨近中午，更是在35度以上。
里維所處的樓頂，四周沒有什么遮擋物，水泥樓面，太陽稍微一曬就發燙，到了中午，表面燙到可以煎雞蛋。
里維只是打了一把傘，熱的受不了了，就喝點水，將臉部打濕，腳下的地面也撒些水，物理降溫。
還有那幾臺收音機，除了上廁所和洗澡，會不得不離開一會，讓舒玉慧代為看管，其余的吃飯、休息，所有時間都在樓頂。
見他這種魔怔一般的狀態，舒玉慧被嚇到了。
有次送晚飯過來的她，忍不住說道：“那個里維，要不你下樓休息吧，收音機我幫你盯著，你一天一夜沒睡覺了，這么下去會吃不消的。”
說出這話后，舒玉慧馬上在心里罵自己欠抽，昨天這家伙是怎么對待自己的？完全把她當牲口使喚，是最黑心的老板，完全沒把她當人看。
可是這才過去一天，自己就心軟了，那么大太陽下一整天的曬著，還敢提議讓自己頂上去。
她要是真上了，不出兩天，她精心保養的白嫩皮膚，全部都要曬黑。
“不用，你幫不了我的忙。”
里維擺了擺手。
舒玉慧松了口氣，又不知怎么的，想問問他發生了什么情況，到底出了什么事？
難道她，真幫不上一點忙？
此外。
紀語墨也跑到樓頂幾次，看著那些收音機，十分好奇它們的用途，問題一個又一個，惹得里維不勝其煩。
“我明白了！”
少女忽然恍然大悟說道：“里維哥哥是打算用這些收音機，收聽那顆小衛星傳回地面的信號，驗證小衛星有沒有正常工作？”
“可是你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情況不太順利，沒有收到信號？”
里維實在懶得理她，一直緊鎖眉頭不說話。
紀語墨頓時知道自己猜對了，里維哥哥，確實遇到一點麻煩了，好不容易發射上天的衛星，卻收不到信號，這可以說是失敗的結果。
“里維哥哥，別灰心，只要努力，下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少女安慰一句，見太陽實在太曬，沒法陪伴，不得不下了樓。
很快。
太陽又下了山，夜幕降臨，圓月高懸，因為今晚從東邊吹來的海風較大，霧霾盡散，夜空通透，所以難得的可見漫天繁星、璀璨銀河。
但此刻里維的心，卻已跌入了最深的低谷。
因為，足足兩天半過去了，收音機，還沒收聽到那個期待中的信號。
煩躁、悲觀、失望等等負面情緒，一齊涌上心頭。
“這是背叛！背叛！”
“該死！那些叛徒全都該死！”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紅著眼，發出低沉怒吼。
最后，化為深深的疲憊，坐在椅子上，無力的垂著腦袋和手臂。
“陛下，”
這時耳旁傳來一個聲音，卻是管家鮑溫，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
“事到如今，或許自我催眠，已經欺騙不了自己。”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行動！”
鮑溫沉聲說道：“死亡艦隊，很大概率背叛了陛下、背叛了帝國，艦隊被叛變者帶向了未知的地方…這就可以解釋，為何臣和陛下被誤傳送到這個星球后，哪怕距離如此之近，他們卻沒有任何的搜尋、營救行動，死亡艦隊十萬艘的戰艦，甚至不曾派出一艘，靠近這個星球。”
“這，只能用叛變進行解釋。”
鮑溫說出了壓抑在他心里許久的，或許最接近真實答案的猜測。
“不可能！”
里維猛地轉過頭，瞪著他道：“死亡艦隊上下，從將軍到士兵，全部植入了忠誠程序，他們不可能會背叛朕！”
“一旦背叛，他們的下場就是死。”
里維握住拳頭，一臉猙獰。
“沒有‘絕對的忠誠’，陛下，帝國的歷史上，類似的情況發生過不止一次，只要靈魂不再忠誠，身體總能想到辦法背叛，應當是有人破解了‘忠誠程序’，由此擺脫恐懼，紛紛背叛！”
“朕即位六十多年，統領死亡艦隊征戰五十年，賞罰分明，屢有施恩，朕不信沒有忠誠于朕的將軍和士兵！”
那怕是只剩一艘戰艦上的將士繼續忠誠他，他就有清除叛逆，重掌死亡艦隊的希望。
“叛變者或許知道這點，故而采用不為人知的辦法，瞞過了所有人。”
管家鮑溫臉色凝重的道：“陛下，為今之計，我們應當做好最壞打算，假定死亡艦隊已經離開，只剩臣與陛下兩人的情況下，該如何在這個星球，繼續生存、發展，同時想盡辦法，回歸帝國。”
“回歸帝國？”
里維仰了仰頭，一臉的苦笑和絕望：“以這個星球的科技水平，怎么可能回得了幾萬光年外的帝國？”
還不如把唯一的一絲希望，寄托于死亡艦隊回歸。
可現在已是7月17號的，凌晨四點多鐘，剩下的最后七八個小時內，還有可能收到回復信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