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沽水
雖不如錦水這般，橫跨六州之地，但是總體長度，卻尤要超出一些。
惠山、玉山、斒斕山等一共十九座天下聞名的名山，都算是在沽水的勾連范圍之內。
沽水玉山腳下，碧波依舊，卻早已不見昔日佳人。
龍女廟也早已荒廢，年久失修下，廟宇的屋頂上破開了幾個大大的窟窿，墻也倒塌了一面，整體呈現一種，隨時可能坍塌的頹廢感。
龍女的神像倒還稱得上完好。
只是和其它的神像相比，顯得格外的呆滯、空洞，沒有神韻。
顯然是因為它所歸屬的神靈，早已隕落的緣故。
司馬長歌站在赤紅色的玉山玉璧下，呆若木雞。
人在一種極致的悲傷下，那一瞬間是哭不出來的。
反而只有在余韻之后，回味過來，才會淚流不止。
顫抖的手指，撫摸著粗糙的巖壁。
那巖壁上沁入的血紅色，讓司馬長歌心神顫抖。
他似乎能夠跨越了時空，看見龍女昔日，在這玉山之下，瘋狂撞擊巖壁，對抗源自靈魂的墮落與瘋狂。
叮叮叮！
清脆的穿鑿聲，打斷了司馬長歌的思緒。
轉過一個山坡，他看到了幾個皮膚粗糙黝黑，穿著樸素簡陋的大漢，正拿著鑿子和各式的工具，在赤紅的巖石中挖鑿著。
“讀書人好好印，咱們這玉山的龍血石，也堪稱是天下一絕了，若是待了龍鱗紋，就更是上品中的上品，一兩一金···只可惜···龍鱗龍血石卻是太少了，而且這挖石頭交的抽水···也太高了。”其中一個大漢一邊開鑿，一邊說道。
司馬長歌隱于暗處，聞言卻是怒意洶涌，沽水之上波濤洶涌，隱隱有掀起巨浪的趨勢。
“你便知足吧！往日這玉山雖有景致，卻不過是一些富人閑玩的去處，咱們能落得什么好處？若不是幾年前，龍女娘娘發善心，用血染紅了這玉山，給了咱們這么一塊寶地，讓咱們能在這安身立命，養活家小···咱們現在還在地里刨食，一年上頭···怕是連一身好些的衣裳都見不著。”一個稍微上了點年紀的老漢在碎石堆里翻找著，能夠做印的石塊，然后用唏噓的口吻說道。
眾人聞言無不迎合。
“要我說···等咱們日子都好過了，還是得將山腳下的龍女廟修繕一二，雖然都說現在的神···邪性，但咱們覺得，龍女絕對不一樣。”又有一人說道。
司馬長歌冷靜下來。
掀起的水浪也悄無聲息的平息。
周遭眾人，更是大聲迎合。
甚至有不少人表示，愿意出一份錢，把龍女廟給擴大，給龍女立個金身，弄得更富麗堂皇一些。
廟是神國之根基。
對于神靈而言，廟是否大，是否富麗，其實本應該沒有差別。
但是，凡人都是肉眼凡胎。
你若不以金箔粘貼，玉石鑲嵌，他反而輕慢了你，視你為三流小神，不值一提。
反之，若你之廟宇浮夸張揚，他卻也受你所震懾，虔誠跪拜，乞求憐憫。
司馬長歌悄然而去。
不知為何，心中悲傷猶在，卻莫名的多了幾分感慨。
素錦正按照林溪的指示，站在龍女廟中。
隨著打魂棒一下下打出。
龍女廟中破碎散亂的神國，被收攏歸納入林溪那龐大嚴謹的陰土冥國。
“廟宇雖破，卻意外的還有不少信眾···看來這龍女也是命不該絕。”林溪此時也覺得有幾分驚喜。
如果可以給一個原裝正版，誰又愿意弄虛作假？
將那個捏合過的魂魄塞進冥河中，任由她繼續浮沉。
林溪開始整合起龍女的神國，且將之核心之處，塞入八百里黃泉之中。
八百里黃泉漫漫，流沙飛舞，卷起了風暴。
風暴中，一條渾濁的河水，開始在黃沙卷舞之中流淌。
而河水之畔，一座樓橋，猛然浮現。
“沽水龍女，累積善功，天有不公，地自有感。今奉我召，敕封黃泉龍女，以黃泉之水，洗練前塵往事。”林溪的聲音，在整個冥土唱響。
就在這話音落下之后，嚴密的規則推動下，一個身披紅袍，手持長勺，容貌絕世，頭生雙角，神情卻迷茫的女子浮現在了樓橋之中。
獲悉了某些取名的‘真諦’之后，林溪雖然在照搬地府的配置，卻不敢照搬地府的人物名號了。
索性，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沒有人知道什么是正版的時候，山寨···也就成了正版。
“我是誰？”
“我在哪？”
“我還活著？”這是昔日的沽水龍女，如今的黃泉龍女在蘇醒后的第一時間，出現在腦子里的概念。
緊接著龐大的訊息洪流便灌入了她原本空蕩蕩的意識。
關于前世，關于今生，關于司馬長歌，關于米豪義，也關于她現在的責任，職責···以及必須效忠、臣服的對象。
“黃泉龍女季珺，拜見府君！”黃泉龍女沖著林溪的方向，盈盈拜倒。
林溪道：“我予你一個時辰，去見你想見之人，一個時辰之后，從此再無沽水龍女，只有黃泉龍女。”
說罷之后林溪再不多言。
黃泉龍女卻重重叩謝，隨后消失在了黃泉之上。
玉山腳下，浪花滔滔。
司馬長歌不由的，取出了長蕭，吹奏起了往昔之曲調。
所見景物，皆為回憶，唯一缺少的，便是那最為關鍵的身影。
蕭聲過半，卻突然有輕盈的歌聲匯入進來。
歌聲不顯突兀，卻是正好。
司馬長歌一愣，眼神激動，眼眶紅潤，蕭聲嗚咽，卻并未停止。
歌與蕭聲，不斷的纏綿，互訴衷腸。
隔著江河，隔著山水，隔著陰陽，隔著時光···兩個相愛的靈魂，對視一眼，瞬間仿佛萬年。
司馬長歌的淚水，終于無法遏制的從雙眼滾落，臉上的笑容，卻不斷的放大。
龍女踏浪，踩著水波。
一襲紅衣，嫵媚而又端莊。
“你哭起來···真丑！”
“真想不通，我為什么會瞧上你。”
“真是···真是白活了這么多年！”在林溪的‘幫助’下重塑靈魂，再尋根源，此時的龍女，早已明悟自身究竟。
她既是最初的龍女，也是之后的季珺織女，更是由司馬長歌所推動，復蘇的二代沽水龍女。
一直都是她，一直也只有她。
造化神奇，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幕后編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