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們不是英雄
今天的范特辛似乎是聊天的興致很高。
他從身上又摸出來了一支卷煙，用法印燃起一絲火苗點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跟普通人相處嗎？”
“為什么？”蘇子魚疑惑道：“因為他們將我們視作異類？”
范特辛抖了抖煙灰，仿佛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中，緩緩道：“我以前接過一個學派的委托，負責處理一個屠殺普通人的獵魔人。”
“我追蹤了他整整半個月，最后在艾維亞的小鎮附近抓住了他。”
“我以為他是失控發瘋的獵魔人，但是他的神智很清醒，你知道他為什么要屠殺那些普通人嗎？”
長期面對各種各樣的怪物，獵魔人里面也有一些人會精神逐漸失控。
但是他們的意志很堅定，失控的獵魔人只是極少數。
“為什么？”蘇子魚好奇地問道。
范特辛再度吸了一口煙草，緩緩道：“他叫威倫，并不是一個很厲害的獵魔人，我很輕松就戰勝了他。”
“他在坦尼亞的一個村莊接了一個任務，幫助他們干掉那里一只害人的精怪。他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解決掉了這個敵人，可是當他提著怪物的腦袋去找村里的長老們要報酬時，那些人居然用各種理由推脫，只肯給他三個金加隆，這點錢甚至都不夠他熬制魔藥的成本。”
“威倫對此相當的不滿。”
“因為他在對付怪物的時候受傷了，他需要一筆錢來維持生活一直到自己的傷勢復原。”
蘇子魚聽到這不由眉頭緊鎖，表情也逐漸凝重了起來。
看起來獵魔人的日子確實并不好過。
“那些村民們發現他受傷了。”范特辛吐出一口煙霧，沉聲道：“然后這些人騙威倫說在村子的倉庫里面還藏了一點錢，他們趁著威倫不注意從背后用武器偷襲了他。”
“可惜這些人低估了一個獵魔人的反應速度，威倫避開了致命要害，這次有預謀的偷襲并沒有殺死他。”
“然后他失控了。”
“威倫殺光了那個村莊的村民，只留下來了一個小女孩。”
蘇子魚聞言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輕聲問道：“那他最后呢？你怎么處理他的？”
范特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如果是你呢？讓你來處理這樣一個屠殺過普通人的獵魔人，你會怎么做？”
“我…”蘇子魚的表情頓時遲疑了起來，喃喃道：“我也許會放了他。”
“畢竟這也不是他的錯。”
“那些人并沒有給他應得的報酬，甚至還因為他受傷而出手突襲。”
“這種行為死有余辜！”
蘇子魚將自己代入了那個獵魔人的身份，如果是他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幫那些村民干掉了怪物，那些人非但不肯給錢，還想偷襲殺掉他，那么蘇子魚肯定也是會暴走的。
那一刻的打擊對于常年獵殺怪物保護普通人的獵魔人來說是非常可怕的。
這不單單是錢的問題。
絕大多數的獵魔人并不富有，他們賺的錢只夠勉強維持生活。
如果真的是為了錢財，以獵魔人的實力有很多的辦法可以弄到錢。
“當時我殺了他。”范特辛的手指有一點點輕微地顫抖，深吸了一口煙草道：“因為他的劍上沾染了無辜者的鮮血。”
說到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喃喃道：“可惜。”
“現在我的劍上也沾染過普通人的鮮血。”
蘇子魚沉默不語。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那天對付水鬼婆的時候，范特辛要隱藏自己的傷勢不讓普通人知道。
這是一個很復雜的獵魔人。
他可以為了錢財跟委托人討價還價，想盡辦法讓他們加錢，也可以因為一點點微薄的報酬，連夜出發幫貧困的村民干掉害人的食尸鬼。
范特辛的實力并不算很強，但是他的背影卻顯得很高大。
“走吧。”范特辛滅掉了手中的煙草道。
他背對著蘇子魚，雙手插在口袋里面，低聲道：“你的潛力比我更大，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你可以重建獵魔人的學院，恢復我們的傳承。”
范特辛在用自己的人生經歷傳授他更多的經驗。
他總是告訴蘇子魚，獵魔人不是英雄，他們只是一群對付怪物的專家，可是蘇子魚在他的身上真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即便是他的性格上有著不少的瑕疵，但那也無法掩蓋掉這個老獵魔人身上的一種精神。
這是一個孤獨而又堅強的靈魂。
在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范特辛直接去見伊妮德女士，而蘇子魚則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梅麗莎依舊在練習白鴉劍術。
蘇子魚看著少女臉上的汗水，輕聲道：“去休息吧。今天的訓練足夠了。”
“好的。導師。”梅麗莎收劍點頭道。
她走了幾步，步伐突然間有些遲疑，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問道：“他是不是要離開了？”
“嗯。”蘇子魚并沒有選擇隱瞞。
梅麗莎的身影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接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她什么都沒有說，也許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
第二天。
蘇子魚看到了整裝待發的范特辛，旁邊是雙眸微微泛紅的梅麗莎，范特辛走了過來拍了拍蘇子魚的肩膀道：“這邊就交給你了。”
“今天就走？”蘇子魚表情有點失落道。
“嗯。”范特辛壓低了聲音道：“這段時間伊妮德女士會有所行動，她暫時還是可以信任的。”
“如果你感覺太危險了就放棄。”
“過段時間會有人來幫你。”
“在寒鴉堡還有我們的人，要是沒有地方去可以去那里！”
這個世界還有一些獵魔人幸存。
范特辛不止一次提到過寒鴉堡，這次的合作更像是一種嘗試，因為不管是女術士還是獵魔人都在南大陸生存的越發艱難，他們都有開拓北大陸在這里站穩腳跟的想法。獵魔人的學院早就已經化作一片廢墟，如今幸存的獵魔人都在世界各地流浪，范特辛同樣也有自己的計劃，只不過沒有人知道他跟伊妮德女士達成了什么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