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們老夏還小

　　因為有車站醫生接手，救護車也及時趕到，又通過老者沒有設密碼的手機聯系到了他在本地的親人，年輕的醫生周毅清便沒有跟著去醫院。

　　他今天回來，是提前約好了要去長輩家吃晚飯的，看了下時間，已經有點晚了，趕緊出了車站，打車往長輩家去。

　　坐在車上，他還是忍不住回想起剛剛出手救人的那個心外科醫生。

　　雖然他并不是相關科室的醫生，但作為正牌醫科大學畢業，有過幾年從業經驗的醫生，心臟問題相關的一些基本知識，他還是知道的。

　　那位心外科醫生的“操作”，實在是讓他有些看不明白，兩手按在患者胸前，也不是標準的胸外按壓手勢，也沒有看到什么具體動作，沒有看到用力下壓，就只是那么按著，是怎么把那患者救過來的？

　　是有什么自己看不清、沒看懂的手法？

　　又或者那患者只是剛好回復了心跳，那醫生感受到了，所以直接起身離開？

　　可是看他的樣子，也沒有正常的檢查心跳和呼吸的動作啊？

　　何況在讓開位置，給那醫生接手前，他還確認過，老者的心跳和呼吸確實都還沒有恢復。

　　算了，干脆回頭去醫科大附屬醫院心外科找下那位醫生，當面跟他請教一下就是了。

　　可惜，當時沒看清那醫生的長相，也沒有問那醫生的名字。

　　不過一家醫院心外科的醫生總共也就那么幾位，他一一詢問過去，很容易就能找到了。

　　臘月廿九，很多地方也都稱作“小除夕”，親朋好友會往來拜訪，聚在一起吃頓飯。

　　夏離冰父母在國外沒法回國過春節，她留在刺桐市，卻也并不是完全的孤單一人。

　　她三叔三嬸一家也在刺桐市，這種時候自然會讓她一塊到家里來過。

　　夏離冰本來是以晚上要在醫院值班為由婉拒的，但身為副院長的三嬸還是動用了一點她的權力，用了點自己的人情，調整了一下值班的順序，并且親自開車從醫院把夏離冰接到了家來。

　　夏離冰的三叔三嬸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大的女孩在上初中，小的男孩小學四年級。

　　這倆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在整個夏家都是有名的熊孩子，三叔三嬸管起來也是非常的頭大，特別是大的那個，現在處在叛逆期，各種跟家長擰著來，不讓干什么就偏偏要干，打不怕，罵不怕，停零花錢也不怕，軟硬兼施，沒有辦法。就在期末考試前，還跑去打了一排的耳釘，氣得三嬸一巴掌扇在了門框上，把手指給弄傷了。

　　但就是這倆熊孩子，從還光著屁股到處跑的時候開始，每次見到夏離冰，就都是乖得不得了，有種老鼠見到貓的感覺。

　　一直到現在也是，見了夏離冰，就是老老實實，不敢鬧騰，什么叛逆勁，什么熊孩子氣，通通收斂得一干二凈。

　　三嬸自然是非常地好奇，但從小時候就一直問自己的倆孩子以及夏離冰，卻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答案。

　　在夏離冰來刺桐市后，三嬸別提有多希望讓她住到自己家來，然后順便“管教”一下倆不省心的娃，但夏離冰卻并不愿意，自己在醫院邊上找了房子。對夏離冰，三嬸雖然身為長輩加醫院領導，卻也一樣是把握不住，比對自己的倆孩子還要無力。

　　今天帶著夏離冰回家吃飯，倆孩子事先并不知道，但當看到夏離冰高挑的身影跟在老媽身后走進屋里時，那“天老二我老大”的女兒，和沉迷手機游戲時就像進入另一個世界誰都不管的兒子，聽到她那句“過來跟你們冰姐打招呼。”后，都是像觸電一樣，放下了手頭的事，跑過來恭恭謹謹地跟他們的堂姐問好：“冰姐。”

　　夏離冰表情淡然地點了點頭，叫了兩人各自的名字，就讓他們回去各玩各的了。

　　三嬸有些羨慕地看著明顯有些輕手輕腳、規矩起來的倆孩子，第N次問夏離冰：“小冰，你到底是怎么讓我家那倆‘魔王’這么怕你的？”

　　夏離冰的答案和以前的N次一樣：“小時候嚇過他們，留下陰影了。”

　　“問你怎么嚇的你也不說，我要是能學會，也不用管得這么辛苦。”三嬸無奈道。

　　夏離冰搖頭：“您學不會的，而且現在用那個方法也沒用了。”

　　“那你能不能‘教育教育’他們，讓他們倆多聽我的話一點？”三嬸問道。

　　“做不到。”夏離冰搖頭，實話實說。

　　閑談之中，夏離冰的三叔也回來了。

　　三叔和三嬸一起去廚房忙活，他們倆大忙人雖然都會做飯，但平常其實鮮有下廚的機會，大都是請的阿姨在做飯。不過這段時間，阿姨也回去了，他們只是能自己出手。

　　看到菜都差不多做好了，三嬸卻并沒有喊開飯，而是坐到沙發上閑聊，夏離冰就知道，他們應該是還在等客人。

　　果然，六點半的時候，傳來了門鈴對講器的聲音，不久后，一個身材瘦高、樣貌俊秀的男人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夏叔叔、沈阿姨！”俊秀的男人很熱情地跟夏離冰的三叔三嬸打招呼，然后也跟倆孩子招呼一下，把帶給他們的禮物拿給他們。

　　相比起來，他們對這俊秀男人，倒是比對夏離冰更親近和熟稔一些。

　　而三嬸也給夏離冰介紹了這名叫周毅清的男人，說是她前同事的孩子，和他們家算是世交，醫科大學畢業后，現在在某一線城市的醫院上班，這會是放假回來。不過他家已經基本沒有什么親人了，論關系，夏離冰的三嬸倒算得上是最親近的存在了。

　　簡單的觀察了一下幾人的表情、神態和言談，夏離冰就得出了判斷：三嬸似乎是有意把周毅清介紹給她，讓他們談戀愛的意思。不過三叔和周毅清本人，看起來都不知情。

　　夏離冰繼續著自己一貫的表現，多看，多聽，多吃，少說。

　　不過一開始吃飯，她就想起向坤做的飯菜來——三叔三嬸做的飯菜老實說味道只能算一般，只是靠著昂貴的食材撐著，基本味道差不到哪去。但相比起向坤做的飯菜來，在體驗上，自然還是有不小差距的。

　　夏離冰想起來，之前在群里看到，向坤今天也要回來了，這時候說不定也已經到了刺桐市。

　　他回來這段時間，應該再找個機會敲他一頓…不，兩頓——夏離冰在心里默默想著。

　　餐桌上，三嬸正在問周毅清這個時候路上是不是很堵，年輕俊秀的醫生搖頭道：“現在路上倒是沒什么車了，不堵。不過我在出站的時候，遇到了件事，所以稍微耽擱了一下。”

　　說著，他便將出站時偶遇老者犯病，然后自己施救過程中，一位自稱醫科大附屬醫院心外科醫生的人，伸手在老者胸口搭了一會后，老者就恢復了心跳和呼吸的事情在餐桌上說了出來。

　　三嬸奇怪道：“手搭著，沒有做胸外按壓的動作？那應該是之前你的心肺復蘇，已經幫那位患者恢復了心跳和呼吸吧。他說是醫科大附屬醫院心外科的醫生？那應該不是老秦，就是老謝…”

　　正說著，三嬸的女兒夏念晴突然拿著手機喊出聲：“毅清哥哥上抖音了！”

　　三嬸正要斥責女兒又在餐桌上玩手機，但聽到這話，卻忍不住拿過手機看起來，果然看到了抖音短視頻上是之前在刺桐市火車站發生的事情，標題是“顏值超高的醫生在車站救人，簡直帥哭了啊！”

　　那視頻的視角基本都在周毅清的身上，把周毅清給老者做心肺復蘇的一部分過程，和后來老者恢復心跳后大家鼓掌、老者被救護車救走的片段剪輯在了一起，把那自稱心外科醫生的人出現、離開的過程都剪掉了。

　　初中小女生夏念晴本就對帥氣的毅清哥哥很有好感，這時候看到這么帥氣的救人剪輯，自然是滿眼的小星星，如果不是父母還有老夏在餐桌上，她都要忍不住高喊“毅清哥哥好帥”了。

　　“這還沒一個小時吧，網上就已經有了…”周毅清看著那視頻，頗為驚訝，他想起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機搜索了一下，果然找到了更全的視頻，一個發在本地論壇的貼子同樣講了車站的事情，不過這帖子發的視頻，有那位心外科醫生的背影。當然，那帖子的樓主和其他回復的人，注意力都沒在那人身上，發的回貼最多的還是在贊周毅清的顏值。

　　“這么帥！心腸還這么好！還是醫生！這是我的菜啊！”——這是點贊最高的回復。

　　“AWSL！”——這是次高贊的回復。

　　周毅清沒有關注那些夸贊他的回復，只是將拍到那“心外科醫生”背影的片段暫停，拿給夏離冰的三嬸看：“沈阿姨你看，就是這位醫生了。”

　　雖然那人外套的帽子戴著，也看不清長相，但一看那高大寬厚的身背，三嬸就立刻搖頭：“不是老秦也不是老謝，他們沒這么大塊頭，難道是他們醫院心外科新來的醫生？”

　　一直默不吭聲的夏離冰，本來對這事并不感興趣，但當周毅清把那暫停的視頻畫面拿給三嬸看時，她無意中掃了一眼，卻是立刻被那畫面上那讓她有很強熟悉感的身背給吸引住了。

　　是向坤？——這是她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雖然那背影戴著衣服的兜帽，但夏離冰研究過和向坤有關的很多視頻畫面，所以對他的背影十分熟悉，最重要的是，那件外套向坤之前就穿過，前幾天在銅石鎮的時候，一直都是穿著這件。

　　夏離冰并沒有參與進討論，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機，搜索剛剛那個帖子，點進去后自己看了幾遍那段視頻，反復觀察那“心外科醫生”的動作動態，然后基本上有95以上的把握確定——那個自稱心外科醫生、摸一下老者胸膛就莫名其妙走掉的人，就是向坤。

　　如果那個人是向坤的話，那周毅清的猜測應該有很大可能——那老者應該是向坤給救過來的。

　　雖然她不知道向坤是如何辦到，但以她對向坤的了解，在那種關系生死的時刻，向坤是絕不可能單純為出風頭或惡作劇之類原因，去假冒心外科醫生做那么些動作。

　　他會假冒心外科醫生，應該是為了有接手施救的權力。

　　想到這，夏離冰便給向坤發了條微信：“到刺桐了嗎？”

　　“好了好了，都別玩手機了，先吃飯，先吃飯！都快涼了！”三叔看著他們一個個拿著手機翻來看去地討論，終于是看不下去了。

　　吃完晚飯后，周毅清又留下喝了會茶，聊了會天，快九點才離開。

　　在開車送夏離冰回家的路上，三嬸笑著問道：“怎么樣？毅清挺帥的吧？我前兩天剛確定過，他現在沒有女朋友。”

　　然后又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周毅清的情況，這位身材頎長、相貌俊秀的小哥，是三嬸一位很要好的前同事的兒子。十幾年前，那同事就過世了。三嬸一直對周毅清很照顧，特別是周毅清父親也過世后，給予了他很多的幫助，可以說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論了解，甚至要比對夏離冰了解得多。

　　在等三嬸都說完后，夏離冰表情沒有變化地說道：“三嬸，我現在不想戀愛，也不想結婚。”

　　三嬸笑道：“你年紀也差不多了，毅清比你大兩歲，你們其實算是同齡人，又都是醫生，彼此之間應該還是有共同話題的。聊一聊，沒什么關礙的，做個朋友也好嘛，毅清的人品還是很不錯的，而且明年他說不定也會回省內…”

　　夏離冰說道：“三嬸，這個事情，您是不是沒有跟我爸媽說過？”

　　三嬸有些奇怪：“確實沒有…不過我覺得大哥和嫂子，應該都會支持的…”

　　“您問一下他們就知道了。”臨下車前，夏離冰說道。

　　看著夏離冰走進她租住的小區，三嬸十分疑惑地拿起手機，撥通了夏離冰母親的手機，簡單寒暄了一會后，便直入主題，說到周毅清今天過來吃飯，以及想要撮合夏離冰和周毅清的想法，并且介紹了一下周毅清的情況。

　　沒想到的是，夏離冰的母親在感謝了她后，竟然婉轉地說道：“小冰還小，不急著找對象，一切隨她的意就好，順其自然，呵呵，順其自然…”

　　帶著滿心的問號回到家后，三嬸把丈夫拉到陽臺，很是疑惑地把她和夏離冰的對話以及跟夏離冰母親的通話簡單地告訴了丈夫。

　　“有點奇怪啊，小冰又不是還在上學，連碩士研究生都讀了兩回了，都開始工作了，這再過幾年，也差不多要奔三了，怎么會說‘還小’？大哥和嫂子又只有小冰這一個孩子，按理說…也該急著要抱外孫了才對…”

　　夏離冰的三叔聽了妻子的話后，思考了一會，對她說道：“嫂子既然這么說，那肯定有她的理由，他們對小冰的了解，肯定比我們都得多，他們怎么說，我們照辦就是。小冰小時候…算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這事不用操心就是了，以咱們小冰的條件，不管什么時候，還怕找不到男朋友？”

　　三嬸想了想，點頭：“倒也是這個道理。”同理，周毅清也不是會犯愁找不到女朋友的人。

　　與此同時，在刺桐市的另一個位置，向坤也剛剛和父母吃完飯。

　　吃飯的時候，向父喝了幾杯向坤帶回來的酒，此時頗感滿足地拿著一個白色的瓷瓶看著，點頭道：“這瓶子一個字都沒有，也沒個商標什么的，但喝起來卻真是香，味道是真不錯，你哪買的？”

　　向坤笑道：“回來前朋友送的，據說外面是沒地方買的。”

　　唐寶娜知道他今天要回家過年，中午和楊真兒送他去車站的時候，給他帶了兩瓶酒和一點茶葉，說是從她外公那順來的，給他帶回去孝敬父母。

　　楊真兒讓他帶的東西更多，包里基本都是楊真兒讓帶的東西——不過不是給他的，而是讓他帶給老夏的。

　　他這次回來，背包里只帶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但楊真兒買給老夏的過年新衣服，卻撐滿了半包。

　　吃完飯，跟父母聊了一會后，向坤便背上背包出門了。

　　他本來是打算明天再把東西給老夏，但剛剛吃飯的時候老夏忽然問他是不是回刺桐了，聊了幾句后，就干脆約好吃完飯見一面，直接把東西送過去給她。

　　之前向坤專門用小胖妞吃飯的情緒制作的“情緒注入”筷子，本來是打算用快遞先寄過來給老夏的，但當時順豐的快遞小哥告訴他，雖然春節期間照常收件，但是派件時間可能會受到影響，可能會比平常推遲一、兩天左右。

　　真要是有可能推遲一天，那就不如向坤自己直接帶回來了。

　　而今晚就把筷子交給老夏的話，如果之前的思路正確，這個“情緒注入”模式可以和老夏產生共鳴，那說不定今晚就能引發老夏的夢境了。

　　出門后，向坤本是打算直接打車到老夏租住的地方去的，但提前說了一聲后，老夏卻給他發了個咖啡廳的地址——她剛剛回家發現整個小區都停電了，現在電力公司的人正在檢查問題，她帶著筆記本去咖啡廳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