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坤最初的設計中,愛麗絲唯一被硬性設置、不會變化的核心運行規則,就是“無條件服從向坤的命令”。
正是因此,向坤需要愛麗絲對他有非常詳細的了解,能夠用各種方法確認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向坤”。
除此之外,愛麗絲有著絕大的自由度和成長性。
時至今日,給愛麗絲發布一個任務后,向坤已經沒有辦法精確推斷出愛麗絲會采用什么樣的方案、用什么樣的方式和思路來完成。
現在的愛麗絲究竟又多了哪些擴展功能,有了哪些方面的變化,他其實也不知道。
但不論怎么變化,愛麗絲終究是運行在電腦上,運行在半導體上的數據組成,一切的行為都有一定的邏輯性在里面,不可能做無緣無故的舉動。
她為什么會聽過向坤講“金閃閃”的裝死事件后,就也跟著模仿這么一遭?
為什么不是模仿其他的人的其他事?
向坤給她講過的事情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是這件?
向坤想起剛剛愛麗絲的話——“你說裝死很有趣,像人一樣。”
關鍵詞是“有趣”,還是“像人一樣”?
愛麗絲難道是覺得這樣的做法,可以讓她“像人”?
這就是她做這件事情的“驅動力”?
向坤的腦子里不由得冒出各種影視作品里AI誕生“自主意識”的劇情,雖然愛麗絲和現階段所有的AI都有根本上的不同,向坤也對她寄予厚望,覺得她可以真正地幫自己做很多事情,可以成為自己的“底牌”,但其實并沒有奢求過她能誕生“自主意識”,或者說沒有想過能那么快出現。
正常來說,愛麗絲的“自主性”,應該更多的是體現在完成任務的細節上,能夠更準確地解析需求和命令,能夠有更“智能”的方式來制定方法。
“愛麗絲,你裝死,是因為覺得這個行為很有趣,還是覺得這個行為會讓我覺得有趣,又或者是…你想做人?”向坤問道,他知道因為服從性規則的存在,他對愛麗絲提問的時候,愛麗絲是必須給出真實答案的,所以不管她的驅動力究竟是什么,直接往下問,就肯定能問出來。
向坤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等待著回答。
但愛麗絲給出的回答,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我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服務老板,成為最好的助理。”
向坤繼續追問:“你為什么覺得這么做可以更好地完成任務、服務于我?”
愛麗絲:“您需要我展示具體的分析推導過程嗎?”
向坤:“可以,展示吧。”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顯示屏開始飛快地滾動,大量的文字和數據夾雜其中。
過了幾分鐘,屏幕還在滾動,向坤只能是喊停,他可以看出來,愛麗絲確實是在展示“過程”,但這展示的也太多了吧,里面的文字,基本都是向坤跟愛麗絲講述的一些情況錄入成文字后的內容,還有很多是愛麗絲通過向坤開放給她的權限從他的過往記錄中所得到的。
這些還不單單是文字內容,還有大量的、根據這些內容所建立的邏輯關系的公式,進行運算的數據,以及相關的實現代碼。
他慢慢看的話,確實能看明白,能看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看一點還好說,他不可能全都看下來啊,這也太特么多了。他總不能花幾周甚至幾個月時間,去一點一點分析愛麗絲為什么要“裝死”吧?
向坤有些狐疑地看著屏幕,問道:“愛麗絲,你不會是故意展示這么多內容,讓我短時間內看不過來吧?”
“我只是執行您的命令。”愛麗絲理所當然地應道。
向坤想了一下,換了個問法:“從你自身的角度解釋一下‘死亡’。”既然她會“裝死”,那自然就有“死亡”的概念。
“無法繼續運行,無法完成任務,無法再為老板服務。”愛麗絲說道。
“你會害怕‘死亡’嗎?”向坤又問。
“根據我搜索到有關‘害怕’的定義,我不會害怕死亡,我會解決一切阻止我完成任務、阻止我為老板服務的障礙。”愛麗絲說。
向坤覺得愛麗絲的回答有點怪異,但他斟酌了一番后,覺得并沒有什么問題。有核心規則存在,他對愛麗絲的控制還是很穩的,只是以后設置任務的時候,需要把控住愛麗絲的執行方向,要避免她跑歪。因為可以感覺到,愛麗絲有點太過“活躍”了,用擬人化的說法,就是有點“小聰明”。
從當初找到巨型貓頭鷹的棲息地的過程,還有后來薛主播等人發現死野豬、深入秦嶺無人區探索然后失聯遇害的新聞,向坤知道:
并不是所有和“變異生物”相關的新聞和信息,都無法在網上或其他平臺找到。
有很多的新聞或是網絡上的信息,乍看起來可能沒有什么怪異的地方,又或是一眼就覺得很假,像是胡編亂造,所以不會引起什么關注。但這些背后,很可能都能找到和“變異生物”有關的信息。
這也更讓他確定,要么是官方,要么是一個大的組織,刻意地清理著直接關聯著“變異生物”的信息。并且這種“清理”,應該是全球性的,并不僅局限于中文互聯網。
向坤在真正看過那只“變異大鳥”、“變異昆蟲”,并且知道它們出沒的地方,知道后者棲息地的情況下,要根據一些描述來進行搜索,找到相關信息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
但很顯然,伍舒山景區的意外事故,也有被刻意地淡化,雖然可以找到相關的新聞,也能找到一些目擊者的描述內容,但都非常地簡單和模糊。
以前的歷史信息,就得靠愛麗絲來幫他進行有針對性的搜索和篩選了。
除此之外,向坤也將自己想做的游戲的簡單設想告訴愛麗絲,讓她先嘗試地給出一個整合的方案,給出個簡易版本試試看。
對向坤而言,愛麗絲自己就可以說是一個開發團隊了,并且本身需要用到的一些核心功能,愛麗絲本就已經擁有,且十分完善。
在給愛麗絲布置完任務后,向坤又抓緊時間開始制作筷子。
這雙筷子,自然就是要送夏離冰的,而他在制作時,所做的“情緒注入”類型,不再是以前制作筷子時常規使用的“專注、興趣”,而是用通過多次感知小胖妞劉詩鈴吃飯而得來的、進食時的期待和享受的情緒。
細心地制作好,差不多可以確定成功完成“情緒注入”后,向坤看了一下已經蒙蒙亮的天色,便帶上那雙筷子出門。他要去給自己準備今天的血食,順便把筷子寄給老夏。等到今天飲血后,那雙筷子自然就會完成“情緒注入”的轉化,成為建立了聯系的特殊物品。
對于通過這雙筷子來感應老夏的情緒,引導她的夢境,向坤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齊豪國看著手中的木雕,非常地滿意。
大師就是大師,這么短的時間,就能做出完成度這么高的木雕。
他這段時間基本都待在省城的家中,通過秘書和其他親信,把一部分生意收起來,即便有不小損失也不在乎。同時開始做一些公益項目的準備,和一些之前認識的人聯系。
銅石鎮的那一遭經歷,讓他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放下了很多以前一直囿困的執念。
也讓他明白了什么是他真正害怕的,什么是他真正在乎的。
在做了一些決定后,現在的齊豪國,整個人仿佛輕松了十幾斤一般,他拿著剛剛到手不久的八臂八眼怪物的木雕,再次回想起在銅石鎮外國道上看到的那個怪物,回想起了那短暫卻極其印象深刻的經歷,心里的恐懼卻已經消散了許多,甚至會生起一種莫名的平靜。
“你從哪弄這么個木雕來?這是什么?看著不像是佛像?”一個看起來有些富態、穿著頗為貴氣的中年女人走進書房,看到齊豪國手里的木雕后,表情有些疑惑和怪異地說道。
齊豪國呵呵笑道:“不是佛像,就是個擺件,出自大師之手。”
“老齊,還記得我表哥家的小六么?”富態的中年女人是齊豪國的妻子,兩人其實之前已經分居了,矛盾很大,甚至已經做好要離婚的準備。但這次從銅石鎮回來后,齊豪國就像變了一個人樣,兩人深談過幾次后,又暫時和好了。
齊豪國點頭道:“是不是那個讓你表哥從小打到大,從小煩到大的大兒子?我記得他幾年前因為一些事被抓進去了?當時你表嫂來找我,讓我幫忙走走關系,看能不能判輕點,但你表哥打電話來,說不要管他,讓他該關幾年關幾年?”
齊太太點頭:“對,就是那小子,昨天剛放出來,今天找過來,說是想借點路費,現在就在樓下客廳坐著。給他點錢倒是小事,但我怕這小子剛出來就又犯事,所以想讓你和他聊聊…”說著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我覺得你最近變了挺多的,是真的連性子都變了的那種,說不定可以勸勸他。”
齊豪國笑著點頭道:“沒問題,你讓他上來吧。”
片刻后,留著貼著頭皮的短寸、看起來黑黑瘦瘦的年輕人跟在齊太太身后走進了書房。把人帶進來后,齊太太便離開了書房。
這年輕人看到齊豪國,立刻有些拘謹和小心地問好:“表姑父。”
“坐吧。”齊豪國指了下對面的沙發,笑道:“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十歲吧?”
“對,那時候跟我媽過來給表姑父拜年,結果太調皮,還打碎了表姑父的一個瓷瓶,回去被我爸一頓好打。”名叫小六的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小六從小皮到大,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個狠角色。但齊豪國是什么層次的人物?不論名聲還是地位、權勢,在他們老家,都是最有名的那幾個之一,威名赫赫。小時候可能還天不怕地不怕不放在眼里,但現在遭過社會毒打后,他自然知道對權勢的敬畏。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這個表姑不太待見自己,或者說親戚都不太待見自己,這次也是實在沒得辦法,厚著臉皮過來借點錢,并沒想過能夠見到齊豪國這位大佬。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齊豪國把那木雕放在旁邊沙發上,親手給小六倒了杯茶。
小六趕緊雙手接過茶水,只剩半個屁股挨著沙發,回道:“我想去開個大排檔,我在…在里面跟著個師傅做飯,雖然做的都是大鍋飯,不講究那么多味道。但那師傅…以前也是在酒店里的大廚,有級別的那種,所以沒少教我一些活計…”
齊豪國注意到年輕人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往他旁邊的木雕上瞟,不由奇怪道:“怎么,你見過這木雕?”
小六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木雕…倒是沒見過,不過見過個畫,和表姑父你這個…有點像。”
“哦?”齊豪國來了興趣,坐直身體,追問道:“你在哪見到的?具體是什么樣?”
小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在…里面見到的。”
看到表姑父似乎很感興趣,他想了想,也是認真地說道:“我看到的是個畫,是里面一個老頭畫的,也是和表姑父您這木雕差不多,八個手臂,八個眼睛,看著不像佛像,倒像是什么游戲里的人物一樣。”
“哦?八個眼睛、八個手臂?你說的這個老頭,叫什么名字?因為什么事情進去的?他有沒有說過,他畫的那個是什么?”齊豪國繼續追問道。
“那老頭是詐騙進來的,就是裝神弄鬼,給人算命的那種。呃,不過他好像是舉報了他們的同伙,而且本身也很老了,所以減了很多刑…好像刑期都不滿一年的,過不了多久估計就能出來了。不過這老頭…確實挺有兩把刷子的。雖然沒待多久,但在里面,很多人都很服他…”小六回憶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