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兄弟和父女
在這種狀況下，大型機械設備不能入場，一不小心便會造成二次坍塌，只有靠人力才能有一線希望。
但人力要想一層層挖出一條路，極其不容易。
看著李寶那悲痛的神情，想象著那位老師在房屋坍塌的最后一刻將兩個孩子護在身下，張小白才有那一聲吶喊。
救人，必須要救人。
那名戰士沖唐城救援隊的人們敬了個軍禮。
三個小時之后，當最后一塊石板被抬走，終于看到那位老師。
幾名小孩已經恢復了一些，急匆匆跑了過來，大喊著小李老師。
可她，一動不動。
李寶并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他只是不想看著這么一個偉大的人埋在這里。
朱迪沖了進去檢查一番，猛然抬頭喝道：“人活著！來擔架！”
眾人長出一口氣。
三個小時的努力，終于換來了滿意的結果。
小李老師被擔架抬上救護車，此時的雨終于停了。
張小白問向王長虎，“這里距離文山縣城還多遠？”
王長虎答道：“三十公里！”
張小白想了想，說道：“咱倆去縣城，其余人留在這里跟著部隊救人。”
王長虎猶豫道：“可是交通…”
這里剛剛通車，越往里邊狀況越復雜，肯定還有斷路的地方。
張小白說道：“開不了車咱就走，三十公里，爬也要爬過去！”
說完話，張小白做了一下安排，讓大家跟著部隊救人，并且聽三位老人的安排。
最后張小白單獨將牛一拉到一邊，說道：“一哥，你別跟我去了，留在這邊！”
牛一搖搖頭，說道：“不成，你是主心骨，你在哪我就得在哪。”
張小白眼神堅定的說道：“一哥，這次你聽我的，留在這邊護著我姐！”
看著張小白的眼神，牛一猶豫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
終于同意了。
他知道這倆人的感情，在這種時刻，如果白露發生什么不測，張小白接下來的生活也就毀了。
張小白笑道：“一哥，我保證，肯定不會出事的，女人感性做事容易沖動！”
哥幾個道別，田野和程風本想跟著去，但張小白沒讓，如果真要走路，這哥倆跟不上他跟王長虎。
大部隊留在這里救人，張小白和王長虎開著一輛車直奔縣城。
文山是震中，越臨近越慘烈，滿目瘡痍。
行駛并不順利，行駛了大約二十分鐘便不能繼續，盡管有部隊在修路，但損壞特別嚴重，即便要修好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倆人下車，每人背著一個雙肩包，步行前往。
王長虎點上一支煙，遞給張小白，“老大，對不住了！”
張小白接過煙，怒道：“別他娘的說屁話！”
王長虎沉默了片刻，說道：“老大，我現在沒那么緊張了！”
張小白哦了一聲，等待下文。
王長虎說道：“即便她死了，可永遠活在我心里！”
張小白明白這句話，如果小娟真遇難，王長虎會有后半輩子祭奠她思念她。
張小白拍了拍王長虎肩膀，并沒有安慰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只要認為這種選擇是正確，不管別人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路遇一個村莊，房子幾乎全倒了，人們沒有哭嚎沒有叫罵，只是沉默的悲泣的守在廢墟前，守在死的或者活的親人身邊。
罵夠了，哭累了，剩下的只有認命了。
張小白忽然停下腳步，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
在一片廢墟面前，躺在兩個半大孩子，而在孩子周圍，坐著幾個同伴。
地上放著兩根燃著的煙，他們每人叼著一根煙。
他們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拜把子兄弟，他們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還說過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還說過茍富貴勿相忘。
那個即將闖社會的孩子永遠走不出這個小山村了。
一位看著矮小的孩子扔掉煙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兄弟，輕聲說道：“對不起，我們食言了！”
已經走出去好遠，張小白也沉默了好久，開口說道：“我第一次覺得離死亡這么近。”
王長虎說道：“那句話說得對，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
張小白問道：“你信命嗎？”
王長虎先是搖搖頭，而后緩緩點點頭，“以前不信，現在有點信了！”
什么是命？
左右不了的時候，就說成了是命運。
在天災面前，人們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無能為力。
張小白輕聲說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是我不信命，我不相信這些死去的人們就是一樣的命！”
只是死亡的節點相近，但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富的窮的，命運都不同。
王長虎看向遠方，說道：“我希望小娟能停住！”
張小白問道：“還有多遠？”
王長虎說道：“翻過這座山，就快到了。”
此時已經天黑，倆人隨便坐下，啃了幾口面包喝了幾口水，就當休息。
每人拿出手電筒，繼續趕路。
都是在山里長大的，爬山對他倆來講都不算什么。
可畢竟夜晚，畢竟山路崎嶇，爬過這座山用了四個小時。
走在平路上，倆人的腳步更快。
王長虎說道：“再走一個小時就快到了。”
王長虎的聲音很小，心里很怕，到了就意味著知道結果。
他多么希望當時小娟在樓下，或者出去賣點水果，或者下樓透透氣，總之只要不在樓里就好。
這一路行來，見到了太多死亡，見到了太多悲慘，王長虎真不想這種情況落在小娟身上。
無能為力的時候，只有祈禱。
張小白說道：“答應我，無論什么結果，你要挺住！”
王長虎沉默了一陣，說了聲好。
他希望自己能挺住，可到底能不能挺住，他不知道，因為他不敢想。
走過一片富人區，可以辨認出當初是很好的別墅。
即便這么晚，還有部隊在救援。
路邊，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傳來。
“爸爸，爸爸，別睡了，醒一醒！”
躺在地上的男人，再也沒有能力回她一句話。
小女孩就這么輕輕搖晃著自己的父親，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