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森林不知陸離的造訪。
行走在漆黑的泥土,四周佇立的恐怖巨樹猶如地牢鐵籠,關押著不可名狀對的恐怖存在。
踏入其中的陸離猶如爬進地牢的螻蟻,主動接近關押在囚籠深處的晦暗陰影。
詭怪密林像是一座地牢,我現在已經接近這座地牢的囚牢 陸離在日記上寫下猜想,繼續前進。
而當陸離穿過黑暗帷幕,抵及深夜城不曾涉足的詭怪密林深處,卻看見一座聳立林間的巨人城池。
它們不如恐怖巨樹深入云端,但破敗的宏偉建筑另有震撼之美。
接近延綿的巨人房屋之前,一具巨人骸骨掩埋在前方。它的肋骨猶如拱門,頭骨猶如殿堂,斜插在泥土中的臂骨猶如通天之梯。
這具掛著殘破布料的骸骨毫無疑問是人類尸骨。
陸離盯著骸骨的空洞眼眶,四周一切在其眼中忽然活了過來,遮蔽天日的密集枝杈蠕動著伸向地面。眼前延展的骸骨與延綿的巨人城池的刻度迅速縮短,最終,呈現一座晦暗森林里的破敗村莊,還有腳邊骸骨。
黑色的眼眸逐漸恢復焦距,落下的枝杈和渺小的骸骨和破敗的村莊再次變成恐怖巨樹,巨大骨骸和巨人城池。
詭怪密林只是一座普通的森林和坐落的村莊,但某種偉力徹底改變了這里,放大數百倍。
陸離繼續前進,邁進這具原本應簡單跨過的骸骨,翻過掩埋在泥土里的嵴椎,走出胸腔,如螞蟻般接近眼前那座巨人城池。
破碎的石板路縫隙化作需要躍過的溝壑,堆積的細小沙礫變成一片碎石隔壁,而那數百米高的墻壁猶如陡峭懸崖。
這片村莊如此遼闊,以至于直到傍晚陸離也未抵達深處,不得不在巨壁腳下的石板平原的縫隙溝壑中度過屬于渺小生命的一晚。
詭怪密林分不清晝夜的黑暗之中,休息整夜的陸離從睡夢中醒來,吃了些食物,提著油燈繼續趕路。
在詭怪密林深處,有一座巨大的城池。這里的房子如山高,尸骸如矮丘…
啪——
合上日記,陸離收起空罐,結束休息,繼續在放大的村落里前進。
終于新的變化在廣袤的街道盡頭浮現——那猶如平原的巨大的廣場上,無數尸骨堆疊著,形成一座骸骨山脈。
在骸骨山脈的中心,坐立著未受詭怪密林變化的廣場空地。
怪異又不協調的廣場空地中,幾道輪廓散落著,被骨骸的陰影籠罩。
我看見了惡靈的本體…四具。它們似乎彼此對峙。
陸離舉起油燈,朦朧的光暈灑向前方。
那是形態各異的四道輪廓——
一道身影被桎梏在絞刑架前,跪倒在地,恐怖的刑具穿刺在他的身體各處。
一道身影倒在絞刑架的污穢繩圈下,裙擺染上血污,頭顱滾在高臺邊緣。
一道身影站在絞刑架前,猶如月牙的獰笑浮現在他的臉龐。
最后,游吟詩人般的記錄者站在邊緣,神情悲憫地將眼前一幕記錄。
呈現陸離眼前的凝固場景猶如一幅狂躁癥者所繪的厚涂油畫。
而于惡靈打過交道的陸離可以辨認,它們是惡靈的本體。
我不確定是否陷入它們的儀式,目前為止還沒有異樣發生。
陸離審視著仿佛時間凝固的廣場,繼續寫到。
詭怪密林的形成應與它們有關。四只惡靈本體…無論如何,這是消滅它們的好機會。
無從辨認這四只惡靈的身份,陸離打開胃袋,服下煉金院為他準備的所有防護藥劑,包括序列藥劑與副作用顯著的藥劑,舉起油燈,邁步踏入廣場。
陸離的闖入驚擾浮凋般的死寂,靜滯的廣場似乎產生某種微不可查的變化。
人影臉龐的獰笑愈發猙獰,形如一輪扭曲之月——
悲傷的哭泣嗚咽此刻響起,沾著灰塵的渾濁淚珠從那顆滾落的女人頭顱涌出。
哭泣聲讓被穿透人影的刑具搖晃碰撞。
一聲輕嘆,書寫的沙沙聲從游吟詩人身上傳來。
四只惡靈相互牽制。
陸離注視著自己到來帶來的變化,并辨認出兩只惡靈:
獰笑的人影,驚魂之夜。斷頭的女人,無首之靈。
無關仇恨,相比未知惡靈和無首之靈,曾襲擊光明之地的驚魂之夜威脅更大——
走近驚魂之夜,那張臉龐的獰笑逐漸裂開,又被響起的哭聲與刑具晃蕩壓制。
陸離伸出左手,扼住它的脖頸。
儀式被壓制,本體被控制,這只惡靈比幽靈更羸弱,短暫數秒,陸離闖進驚魂之夜的死亡回朔:穿刺著刑具的男人跪在絞刑架前,墜落的女人被絞繩扯斷脖子,驚魂之夜的臉龐浮現得逞的獰笑——
死亡回朔突兀結束。
人性洶涌而來,驚魂之夜的本體化為灰盡。
陸離接下來走向無首之靈,而那刑具搖晃的聲音再次響起,直到他走向無首之靈。
無頭尸首響起抽泣,而刑具的搖晃仿佛是輕柔的安慰。
陸離捧起女人的頭顱,放回到她的肩膀上。一枚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倒映著她從空中落下,天旋地轉,由生到死。
然后是被刑具穿刺的輪廓。他沒有掙扎,任由救贖的力量讓其解脫。
陸離看見墜落的女人被絞繩扯斷脖子,驚魂之夜的獰笑和周圍村民一同靜滯,死亡回朔結束。
最后,陸離走向或許見證了真相的游吟詩人。
陸離以為幕后黑手似的游吟詩人會反抗,但沒有任何意外發生,惡靈任由陸離觸碰,看見他所見的一切——
當陸離睜開眼眸,他站在被低矮森林包圍的破落村莊,村民的骸骨圍繞著廣場,散落的絞刑架周圍空無一物。
詭怪密林恢復成了普通森林。
當惡靈逝去,將之禁錮的森林意識亦不復存在。
陸離翻開日記,寫下三個惡靈的名字,驚魂之夜,無首之靈,苦難之眾。還有新發現的惡靈,日記之殤。然后,為這段短暫而奇幻的經歷寫下結尾。
我找到了促使一切發生的真兇——一枚墜著血液,仿佛新剝落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