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不會給我們這些時間。”
“最少二十分鐘…鍋爐艙關閉了,需要時間重新燒煤。”
“我們最多有十分鐘。”
十分鐘也幾乎是妄想。
這艘來自列儂群島的不朽巨人號沒有任何抵抗怪異的力量。
“燃燒不夠會讓船出問題…我明白了,十分鐘之內。”大副改口說道。已然意識到保留不朽巨人號沒有意義了,這片迷霧會殺死船上的所有人。
“驅魔人不能解決船上的靈異嗎?”凱特這時問道,她對怪異和驅魔人都不夠了解。
“小船抵御不了暴風雨。”陸離回答。
通過話筒指揮鍋爐艙啟動的大副這時向陸離請求:“驅魔人,船長現在應該在一等艙,你能帶他回來嗎?”
“已經不用了。”
這時,窗前的陸離說道 大副順著陸離的視線望出去——一只披著船長制服,臃腫、潰爛的輪廓在甲板上蹣跚爬行。
無論它是船長還是它扒下這套衣服…都代表船長的下場不太好。
旁邊的船員扶起弗拉維奇曼,低聲問大副:“我們打暈了董事長先生…”
“凱特小姐在,弗拉維奇曼先生不會怪我的。”
陸離看向凱特:“你身份很特別?”
“他是我父親。”凱特的語氣就像打暈的是個路人。
“你們關系很好。”
“因為父親平時不會這樣,他很理智。清醒后他只會感激我們阻止他。”
“也可能不會。”
陸離突然抓著凱特,躲避弗拉維奇曼的突襲。而在陸離做什么前,弗拉維奇曼就搖晃著倒下,咧開黏膜腐爛黏連的嘴巴,夢囈般嘶語著爬向陸離:“留下…留下——”
“董事長怎么了!”
“感染。”
陸離看見弗拉維奇曼亂糟的腦后頭發里蠕動出什么。他已經沒法挽救了。
瘟疫或是詛咒擴散之前,陸離將他抓起。
感染的弗拉維奇曼的力量孱弱得可憐,并未脫離人類本身,陸離輕松地將他帶出船橋,丟給墻角的慘白臉孔。
“你不害怕嗎?”跟著出來的凱特好奇陸離的平靜。
“你不傷心嗎。”陸離反問。
“生來就被培養成聯姻工具的工具沒有感情。”凱特浮現相似又相反的冷漠。
“恐懼源于未知。”
陸離注視著蹣跚爬起的弗拉維奇曼忽略慘白之臉的力量,流淌著口涎,忽然微微偏頭。
他聽見海妖之歌在船舷邊響起。
陸離抓住弗拉維奇曼的肩膀,當著他女兒的面丟出護欄。
嘭——
從下面傳來重物跌落的聲音。
陸離從臺階來到下層甲板,繼續抓起嘶吼的弗拉維奇曼拖行到船舷邊。
“你不怕歌聲?”
陸離發現凱特靠著上層甲板的護欄,注視著自己,忽視海妖之歌。
“它在很努力翻找我記憶中的美好,但是沒有。”凱特的回答響起。
陸離將弗拉維奇曼按在船舷上,抬頭問:“你還有要和他說嗎?”
“他不是我父親了,不過如你所愿。”凱特扶著護欄,被四周的死亡與混亂包圍著,“不過如你所愿。永別了…父親。”
陸離松開手,任由弗拉維奇曼摔出船外。
落水聲被海妖之歌和甲板上的混亂掩蓋。
陸離抬起頭,凱特還靠著護欄,臉龐浮現一絲釋然,一些感傷。
當注意到陸離沒有接近樓梯,她從僅有的情緒中脫離:“你要去哪?”
“鍋爐艙。”
凱特愣了愣:“那這里呢?”
“鍋爐艙比船長室重要。”
陸離可以隨時來船橋掌舵,甚至可以卡住船舵讓大船朝正確方向航行,但鍋爐艙沒能啟動,這條大船將永久航行在怪異之霧中。
“我和你一起!”
凱特“噔噔”踩著樓梯下來。
陸離沒有理會凱特的跟隨,迅速穿過死亡與混亂籠罩的甲板。
劃過夜空和霧靄的尖叫由遠及近,還沒等凱特看清是什么,一片碎肉血霧從她面前劃過,臉頰濺染上血漬。
凱特睜大眼睛,提著裙角快步跟上前面那道步伐堅定不移的輪廓。
陸離沖進船艙,居然還有許多惶恐乘客和船員聚集在這里。
“藏起來,天亮之前不要出來。”
陸離提醒這些人,擠過人群,前往拐角處的升降梯。尚未離開走廊,他就聽見身后響起驚恐的尖叫與凄厲的慘叫。
忽略上演的慘劇,陸離拐進走廊,看見了升降梯——幸運的就等在這層。
嘩啦——
陸離拉開柵欄門,在凱特進來后閂起柵欄門。
升降梯震動著開始下降。這時,一道輪廓突然撲在升降梯前。
“救救我,救救我——”
呼救聲伴隨著一道出現在走廊拐角的狹長詭影。
凱特還在猶豫時,陸離已經解開柵欄門,將這個微胖男人拽進升降梯,并在徹底離開前關上柵欄門。
嘭——
升降梯的上面傳出令人不安的鐵柵欄劇烈晃動聲。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安靜,喊叫會引來怪異。”
微胖男人捂住嘴巴。
十幾秒后,升降梯停了下來。
但還沒到底層,陸離、凱特、跟著的男人和一些逃到此處的幸存者匯聚,從安全通道下到最底層的鍋爐艙,而這些被匆忙喚醒的工人甚至對上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頭兒?”
“你們去干活。”披著骯臟外套的工頭趕走手下,慎重地問:“凱特小姐,上面怎么了?”
“怪異們的聚餐時刻。”凱特回答。
陸離這時抓起話筒,聯系船橋。
好消息他們還活著,壞消息是他們沒有方向。
“我們在往哪兒走?”
嘈雜的聲音傳來:“正在跟著季節性洋流。洋流會帶我們到耕地園。”
“躲起來。”
陸離提醒道,但話筒里突然只剩下彌散的私語。
竊竊私語聲鉆出話筒前,陸離扯斷電話線,讓工人鎖死艙門,關閉鍋爐,找地方固定自己。
陸離用繩索將自己綁在冷卻管道上,凱特跟著照做。
哭泣和禱告在渾濁的鍋爐艙回蕩。他們沒想要出去,因為偶爾隔著鐵幕傳來的凄厲慘叫與刺耳剮擦聲告訴他們,恐怖還在繼續。
陸離趁此間隙憩息。凱特難以睡著,好不容易昏昏欲睡…突如其來地震動將她勒醒。
茫然四顧,她看到傾斜的地板和沒有固定或固定不牢的幸存者倒地。
他們靠岸了——或是觸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