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蠕動褲腿下的觸須,離開棚屋。
他仍是他,原本的意識,原本的記憶。但腦海中增加了猶如饑餓進食寒冷御寒般,可以操控身軀與水的本能,以及意識深處那至高無上的扭曲之影。
阿倫猶如嬰兒擺弄自己的手腳,新奇地擺動每一條觸須包括下頜藻類般的須毛。他沒法形容感覺,但每條觸須的靈活仿佛與生俱來。
“收斂情緒,我們要像教徒那樣。”
這時,周圍其他信徒的低語吸引它的注意。
“教徒那樣?”
“就是披上斗篷,沉默而陰冷…”
它們蠕動著觸須,來到公園的商人安東尼那里領取長袍,籠罩身軀,然后仿佛像是異教徒,晦澀而邪惡。
阿倫停止擺弄自己,也跟著它們拿到一件長袍,遮起還不習慣的身軀。
像阿倫一樣披著長袍的不在少數。因為普通平民看到它們會降低理智,即使離得太近也不行,還好新信徒彼此間還有共同語言。
沒過太久,扭曲之影的低語降臨于信徒們的意識,令它們前往某處匯合。
阿倫遵照腦海深處那至高無上的存在的神諭,和分散各處的其他信徒離開公園。它看到半數信徒和它們散開,轉向避難區外環的方向。
新教徒們拍成并不整齊的隊列,于居民們敬畏之中帶著潮汐聲,沿著通道蠕動,來到它們神祇的身邊。
然后它們看見宛如昏迷,似是熟睡般倚靠在扭曲之影身旁的一截粗枝的驅魔人。
“是入夢之人。”祂對周圍的信徒說:“吾能聽見汝等心中的好奇。”
源于本能,它們虔誠禱告。
不久之后,陸離在隱晦的好奇中悠悠轉醒。
“吾的信徒對你懷揣好奇。”
陸離掃過周遭披著斗篷的新教徒,徑直說道:“他們沒接觸帶來污染的邪神,也不知道邪神的存在。”
考慮到陸離入夢遭遇與這些感染居民還想轉化成扭曲信徒,他們并不知曉自身已被某只邪神盯上,成為潛在信徒。
不再倚靠的陸離對那截粗枝說:“這批食物檢查了嗎。”
“存在污染肉塊,但無邪神染指。”
只有陸離和扭曲身影聽見的柔和低語腦海響起。
答案由此揭曉:有異神悄然染指維納避難區,猶如暴風雨肆虐的深海涌動暗流。
“你們能追溯到氣息的源頭嗎。”
“不行。”
“除非祂再次染指此地。”
扭曲身影與沼澤之母同時回答。
那只邪神的策略悄然而隱蔽。也許祂是陰謀蛛網神系,或者實力不足與受傷,而無論哪種…
“將祂引出,吾與羅蘭會抓住祂,為你補充人性。”
陸離沒有拒絕:“先找到其他感染居民和可能存在的信徒。”
以及需注意別驚動祂。
這件事由扭曲身影做,祂能將意識降臨每名信徒身上,感知混進居民中的異教徒或感染者,只是祂可能也會因此被發現。
異教徒與異教徒之間猶如天敵,接近便會彼此感知。
但沒更好辦法挖出那只邪神,除非讓陸離作為誘餌,但以陸離換邪神顯然并不對等代價的懸殊就像彼此力量的懸殊。
尋找潛藏的邪神需要抓緊,疏散居民同樣要進行。
得知邪神消息的馬特烏斯有些認為提前告知居民遷徙消息是個壞主意:混亂的避難區會讓暗處的邪神有機可乘。但再改變主意只會讓居民恐慌,他只能繼續執行并期望陸離的聲望能壓制混亂。
避難區逐漸向內“擠壓”,內環居民們增加密度,騰出邊緣區域讓外環居民暫時居住,騎士士兵與扭曲信徒駐守周長縮小的外圍,形成包裹罐頭的那層鐵皮。
然后等待蠕蟲到來,等待邪神浮現。
見到驅魔人的阿倫又體驗了成為衛兵般守衛居民的新奇感覺。
也許比衛兵更好它沾沾自喜的想到。
他們可沒資格去光明之地。
這種居民無知與帶著希冀,教徒們等待邪神現身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
扭曲身影陸陸續續發現十二名攜帶邪神氣息的居民,他們都對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避免驚擾邪神,陸離放任他們和普通居民待在一起,只保持監視。
夜晚九點,居民陸續進入夢鄉,扭曲身影帶回消息:祂找到了一名信徒。
盔甲摩擦聲與敲擊墻壁的響聲由遠及近。
“宵禁時間,所有居民不要外出…遷徙在即,市長大人不希望出現意外。宵禁時間,所有居民不要外出…”
雜亂聲響混合著驅趕喊聲逐漸遠去,呆在房間里的居民們繼續他們的聊天。
時間推移,說話的人越來越少,聲音越來越低,隨著最后兩人低聲交談幾句,幾乎所有人都睡著了。
始終沉默的索倫娜和他們一樣,將包袱枕在脖頸下,像是缺失安全感的女人側身在角落蜷縮。
困意襲來,她漸漸融入房間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醒來的索倫娜發現自己躺在柔軟毛毯鋪成的溫暖房間。
她下意識抓向包袱,但只摸到填充了天鵝絨的柔枕。隨她坐起,滑落的薄被顯露骯臟衣物,像是散落進清水的泥巴。
索倫娜漸漸放松,她不覺得這里是囚牢,也不覺得是某位貴族看上了她。
“信徒啊…”
回蕩低語在她腦海深處浮現。
索倫娜輕顫,身軀緩緩匍匐趴在毛毯上,虔誠念誦禱詞,卻被阻止。
一道霧靄般矮小輪廓逐漸在索倫娜面前凝聚,但將要凝實時又倏地散開,維持著猶如隔著起霧的窗戶窺探的狀態。
“做的怎么了…”
索倫娜匍匐著,將額頭貼在朦朧輪廓腳面:“吾主,我依照您的神諭行事,沒人發現我。”
“進度…”
“三十四個人等待聆聽您的啟示。”
“還有其他信徒…”
“您找到更多信徒了嗎?這太好了!”索倫娜衷心感到高興。
“驅魔人在這里…”
趴在毛毯上的索倫娜短暫停頓:“是的…您需要我做什么?”
她沒有得到回答,額頭緊貼的腳面漸漸消散。
陸離緩緩醒來,回答沼澤之母與扭曲身影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