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經夠了,只是你還不知道。”
老者和藹的訴說,從懷里取出兩只稻草娃娃:“這是主對你們虔誠的獎勵。帶上它,主的懲罰將不再降臨我們的靈魂與肉體。”
陸離接過,低頭注視簡陋稻草娃娃的空曠眼窩。
老者將另一只娃娃遞給安娜,安娜的回應是拉開袖袍,讓他們看到虛幻的手臂。
“原來是眷屬大人。”老者與四名教徒微微低頭行禮。
寂靜時分教會里,怪異的地位更高。
安娜見過眷屬教徒的樣子,知道怎么偽裝,斗篷輕輕揚起回應。
陸離拿著稻草娃娃,仍保持安靜,因為他不是真的信仰寂靜之時。直到鐘聲消失,安娜輕輕拉起他的手掌,信任安娜的陸離選擇跟上教徒。
鞋底踩在荒野上隨處可見的石子上,響起碾壓的摩擦聲,但陸離還在,沒有消失。
老者期待從陸離臉龐看到震驚或其他情緒,但陸離身上只有思考。
稻草娃娃讓一個不信仰者能躲避寂靜之時的儀式,這是否能理解成…其實信仰并不必要。
讓教徒抵擋第三災禍的不是信仰,而是稻草娃娃。
陸離重新觀察稻草娃娃。簡陋的猶如孩童隨手編織而成,粗糙的貼身放著會被尖刺扎傷。
它不是商品,也不值錢。
視線掃過老者和四名教徒,他們身上是否也各有一只稻草娃娃?
寂靜籠罩整座世界之時,七道身影在荒野上安然行走著。
二十分鐘后,惡靈廣播響起,寂靜之時消退,縮回荒蕪之地深處的荒廢綠洲。
“那是什么?”
老者望向陸離,滿是皺紋的眼角帶著孩童般的好奇。
“惡靈廣播,會感知到靠近的惡靈。”陸離說。
“有趣的小物件。”老者說道,移開目光。
前方盡頭浮現村莊的輪廓,老者眺望遠處說:“那座村莊有我們的同伴,他會為我們找來車馬。”
一小時后,他們走入空無一人的寂靜村莊。
村莊里詭異的沒有一個人,包括老人所說的同伴。
房屋里快要干涸的油燈微弱地亮著,家豬圈在臟臭的圍欄里睡覺,野狗警惕望向不速之客,唯一的馬匹拴在馬棚中。
仿佛這里的村民一瞬間消失不見。
觀察令人不安的無人村子,老者做出聰明的決定:“帶上食物和馬車,馬上離開。”
簡單搜刮了些食物,他們帶著馬車快速逃離村莊。
等離得足夠遠,板車上的老者低語說:“這就是我們需要主的救贖的原因…”
他們坐上馬車,邁上去的間隙陸離看到掛在他們腰間的稻草娃娃——他們當然也有。
老者話很多,或者說比陸離和四個像陸離一樣沉默寡言的教徒的話多。
和陸離所想的不同,老者在教會里沒有更高的身份,不過也和普通教徒不同:他是引路人。
引導迷途的無信者回到寂靜之時的懷抱。
一個白天的相處讓陸離了解一些寂靜時分教會的狀況:他們正擴大信徒數量,但真正的狂信徒很少:既會被主賞賜的教徒。
陸離會被賞賜是因為他救了引路人。
但陸離覺得也許是因為自己救了老者,而老者有多余的稻草娃娃。
傍晚遷徙,馬車載著眾人駛進一座破落的小鎮。
鎮上居民大都已經搬離,只剩下無法離開與不能離開的鎮民麻木的茍延殘喘,每天都有人消失。
他們對披著斗篷的一行人無動于衷,任由他們住進曾經的鎮民家中。
這里早被搜刮一空,就連木架和椅子都被拆成木頭拿去燒火,空蕩客廳里什么都沒剩下。
教徒們點燃壁爐,到昏暗外界找來些水,帶回來熬煮成湯。
嘭嘭嘭——
即將被黑夜籠罩時,木門被敲響,灰塵簌簌落下。
圍聚在壁爐旁地板上的教徒們扭頭。
其中一位教徒起身,走到門邊拉開木門。
街道上停著一輛裝滿貨物的牛車,一名矮胖中年人帶著笑容,見到教徒的斗篷和里面的人影后僵住笑容,悄然后退幾步:“我只是商人…你們需要什么,或想售賣什么嗎?”
出于身份,他還是忍不住詢問。
“我們沒——”
“六張毛毯。”壁爐旁的陸離站起身。
被打斷的老者朝他點頭道謝。
“390先令。”商人出價。
老者皺起眉毛,對昂貴價格感到不滿:“運氣好些90先令就能買到它們。”
難以想象一位信仰惡靈的教會引路人還會砍價。
“我們要冒很大的危險。”商人說,露出笑容接過陸離遞來的先令。
生意上門,商人才不管他們是不是異教徒,催促侍衛拿來六張毛毯,詢問付錢爽快的陸離是否還需要其他東西。
陸離望向老者,老者搖頭說:“不用了孩子…已經夠了。”
關上木門,人們回到壁爐邊。陸離分下毛毯,教徒們幫老者鋪好,有的想將自己毛毯給引路人,被他拒絕。
菜湯煮熟沸騰,教徒們分發了食物,安靜地吃下。
熱湯進入胃部,驅散夜晚帶來的寒意。
接下來是彌撒時間。
四名教徒在壁爐旁圍聚成牢房時的圈子,影子拉得狹長,詭異地喃喃低語溢出。
老者沒有參與彌撒。他看得出陸離對教會的陌生,他并不介意這些,而是親切地如同熱心鄰居詢問陸離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孩子,我看得出你的困惑…大膽地問出來,主會原諒信徒的一切罪惡。”
引路人的態度讓陸離對他的矛盾感更深——
路途上的接觸,他們帶給陸離的感受是“不具備危害性”。
它們不會襲擊遇到的人,也不會強行傳教。
事實上除了老者,四名教徒始終保持沉默。
而這與陸離一路見聞與聽聞不符——他們不該這么平和。
引路人在隱藏爪牙,還是發現了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問題突兀浮現在陸離腦海。它本應像突然出現般突然消失,但被掐滅之前,理智捕捉了它,而人性提醒著陸離:快這么問他。
“…你們為什么綁架那些人。”
老者蒼老面龐浮現困惑。
“綁架?我們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