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傷害陸離。
安娜冷漠看向撲來的輪廓,就像空間凝固了起來,輪廓被固定在半空,一動不動。
那個輪廓的構造仿佛是人類內心最深處所厭惡的形狀,大小不一的肉瘤生長在人影的軀體上,比葡萄要密集和巨大,有些肉瘤因為衣物的擠壓而破裂,綻放的爛肉里又生長出密密麻麻的肉瘤。
這些肉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膨脹、爆裂、再次生長。向著膿瘡和畸形轉變。
眼底略過一抹嫌惡,安娜自然垂下的纖細白皙的手掌漸漸攥緊,被固定在空中的感染者的肢體開始蜷縮,突顯出一道看不見的圓形屏障。
感染者漸漸被擠壓成屏障的形狀,肉瘤膿瘡里濺射出的血肉遮擋住窺探屏障內的視線。
陸離挪開了視線。
看下去不會對他的心靈造成沖擊,但沒必要。
因為變故,正往這邊跑來的驅魔人們倒霉的看到了些糟糕的畫面,有幾人面色難看地停下。
干嘔聲從周圍不斷響起。
“丟到哪里。”陸離問向趕來的驅魔人。
被壓縮得只有酒桶大的懸空“”里擠滿了渾濁粘稠的暗紅色液體,遍布孔洞的腐朽骨頭在其中涌動。
“火焰會凈化它們的污穢。”
其中一道鳥嘴面具下傳來沙啞的女性聲音。
眾人向后躲避注視中,陸離和安娜和“肉球”跟隨兩名鳥嘴面具身影,來到不遠處的火堆邊。
它靠近護欄,聽著浪潮聲似乎可以想象護欄后的廣闊沙灘。
安娜操控著肉球漂浮到火堆的上空,露出孔洞。
一條粘稠液體從孔洞里垂直流淌,在離火堆只有幾十公分時忽然如火油般燃燒起來,火焰追溯著液體的痕跡,一路向上蔓延,沖進肉球。
剎那間,灼眼的火球懸掛在火堆上的半空,熊熊燃燒的烈焰驅離周圍數米的霧靄,讓一切晦暗宵小無處躲藏。
如果不考慮會傳染疫病和惡心本身,它很適合代替煤油。
在火球燃燒前,陸離已經離開視線,看向鳥嘴面具身影:“人膿會被輕易點燃,為什么不用火對付它們。”
面前的鳥嘴面具身影沒有理睬陸離,面具微微仰起著,眼鏡倒映著火球的光亮。
她身后的身影回答陸離:“我們不能毀掉羅德斯特港,時間不多了,但還有幾十萬人等著去列儂群島。”
陸離默然。
火焰的確可以快速殺死它們,但被毀的港口需要花費許多時間重建。
這時,面前的鳥嘴面具轉動,看向陸離,沙啞的女聲響起,似乎認識陸離:“你還記得我嗎,陸離。”
“暗影沼澤的小木屋?”
她的裝扮讓陸離很容易聯想到鳥嘴面具身影。
“沼澤?不…”鳥嘴面具偏頭,人影取下了面具。眼角的淚痣和怪異的紅唇特征讓陸離認出了她。瑞秋,貝爾法斯特調查員分部的四位負責人之一,不過現在是三位了。
她會出現在這合情合理。
“你讓我們刮目相看,陸離。誰也想不到你成為高級調查員僅僅用了不到兩個月。”
“如果可以,我希望它不會這么快。”陸離平靜回答。
火球綻放的光芒開始變得黯淡,四周迷霧卷土重來。
在她身旁,另一位鳥嘴面具身影則插嘴說:“敘舊還請稍等,瑞秋,我要知道怎么會有人膿沖到這里。”
他的語氣讓人不太舒服,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上位者口吻。
“是個被感染者,混在了幸存者里沒被發現。”瑞秋抿嘴回答,眼眸帶著某種深意看向陸離:“讓我奇怪的是為什么它不攻擊離他最近的人,而是跑去襲擊我們的高級調查員?”
“應該與我有關。”
陸離知道瑞秋的疑惑,坦然透露消息:“因為一些原因我或許能吸引它們…有從港口逃出的幸存者么。”
“嘗試一下嗎?當然,跟我來。”瑞秋重新戴上鳥嘴面具,轉身離開火堆。
陸離看向已經不再燃燒,只剩下暗紅色余燼的火球,和安娜跟隨離開。
力量散去,灰燼悠悠落入火堆,只重新綻放了一瞬便消失在火焰中。
“陸離嗎?我聽說過你。”另一位鳥嘴面具身影走到陸離身旁,點頭示意。“我是貝爾法斯特副市長奧爾丁頓·杰拉德,很高興你能來幫忙,還有這位…”
“安娜。”
“…還有這位安娜女士。”
這位聰明的政客并未叨擾陸離太久,介紹之后,他就自覺地保持起安靜。
瑞秋從街道走下沙灘,那些幸存者被安置在這里。
也只有開闊的海岸線能暫時容納這些人停留。
一分鐘后,陸離跟隨瑞秋來到一片沙灘中的帳篷區中。
痛苦地呻吟從帳篷里傳出,無論是守護這片區域的驅魔人還是治療的醫生都帶著鳥嘴面具。
“以防萬一。”
走入帳篷前,瑞秋遞給陸離一個面具。
“不用。”
不在意地收起面具,瑞秋率先低頭走進帳篷。
十幾張病床躺滿了患者,他們大都斷肢斷臂,鳥嘴醫生們忙碌地止血與更換紗布。
盡管身體永久變得殘缺,不過往好的一面想,起碼他們沒和港口上的其他乘客一樣,變成那種丑陋怪物,靈魂不得安寧。
“這里有嗎?”瑞秋偏頭問道。
“我感覺不到人膿,它們能——”
陸離的話語被先前響起過的扭曲嘶吼打斷,一道躺在床上的身影突然抽搐著撐起,撲向陸離。
但在他未離開床鋪范圍前,就被安娜控制在半空,只有鳥嘴醫生驚恐地尖叫響起。
副市長杰拉德向患者鳥嘴醫生和趕來的驅魔人解釋,陸離和瑞秋在觀察著被感染者。
這名被感染者的左腿膝蓋以下被截掉了,明顯經過處理,但還是慢了一步,讓疫病蔓延至其他部位。似乎是陸離的出現誘發了被感染者體內的隱藏疫病,原本沒有異常的被感染者迅速向人膿轉變——肉瘤膿瘡如氣泡般從他的血肉中鉆出。
安娜這時轉頭看向陸離。
陸離觀察被感染者的眼眸,那雙死氣沉沉開始生長出成片的肉瘤,于是輕輕搖頭。
“他已經死了,殺了它吧。”